镇寒塔立在北境的孤崖上,玄黑巨石缝里嵌着去年的残雪,风灌进石缝,呜呜响得像哭。相柳的白衣消失在铁门后时,“哐当”一声闷响,震得崖下的冻草都颤了颤——那声音落进小夭耳朵里,比裂风谷的箭还疼。
校场上的人散得慢,甲片蹭着甲片,没了往日的肃杀,倒多了些低低的叹。跟着“九命”打过硬仗的老兵,攥着长枪的手松了又紧,枪杆上的霜粒掉在地上,碎成粉;刚入营的新兵凑在一起,眼神里满是慌——他们到现在还没敢信,那个挡在最前面抗敌的将军,是辰荣的旧军师。
小夭站在原地,指尖冻得发僵,连女官扶她的手都没知觉。她望着那扇铁门,脑子里全是相柳走进去的背影:白发没束,扫过玄黑的石墙,像雪落在炭上,扎眼得很。她想起昨夜他攥着她的手说“不躲了”,喉咙突然发紧,眼泪涌上来,又被北境的风冻在眼角,刺得生疼。
“王姬,回帐吧。”女官的声音轻得像雾。
小夭点了点头,脚步却像灌了铅。她没敢看点将台——玱玹还坐在那里,她怕撞见他的眼神,更怕自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把他关在塔里”。
王帐里的炭火烧得旺,火星子“噼啪”跳,却暖不透玱玹眼底的冷。他坐在案前,布防图摊开在面前,指尖反复划过“镇寒塔”三个字,墨痕被蹭得发毛,却没看进去半分。
处置了相柳,该松口气才对。可他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什么。阿念的暖帐就在隔壁,御医说她睡熟了,可他知道,小姑娘睡前还攥着他的衣袖,小声问“相柳大人会冷吗”。
使者掀帘进来时,脸上堆着笑,话像沾了蜜:“王上这招太高了!既没伤着皓翎和西炎的脸面,又镇住了辰荣旧部,北境的军心……”
“出去。”玱玹没抬头,声音冷得能冻住蜜。
使者的笑僵在脸上,看着玱玹紧抿的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躬身退了出去,连帘幕都没敢拉严。
帐里又静下来,只有炭火的声。玱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却晃出小夭在点将台下的样子:她冲出来时,素裙被风扯得飘,眼里的泪没掉,却红得像燃着的火;她说“您不能否定他做的一切”时,声音发颤,却比北境的寒铁还硬。
他赢了权力,却像输了更重要的东西。这种慌,比当年在西炎宫争储时还厉害。
夜色裹住军营时,镇寒塔成了孤崖上唯一的影子。塔顶的灯亮着,昏黄的光在风里晃,像随时会灭的星火。
小夭没睡着。她悄悄摸出帐子,裹着件薄披风,踩着冻雪往山坡走——那里能看见塔尖的灯。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她却没觉得疼,只盯着那点光,心里一遍遍数:一、二、三……数到一百时,指尖终于有了知觉,冻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