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旗近(2 / 2)

相柳没闲着,白天巡查防务,把北境的布防图背得滚瓜烂熟,夜里就在帐里写军报,笔尖划过纸页的声,比炭火炸响还清晰。他不让小夭出帐,说是“医官需守着伤药”,实则是怕使者抓着把柄。两人独处时,话不多,却总挨着坐——他看舆图,她理药草,偶尔指尖碰在一起,就像偷来的暖,攥得紧紧的。

直到黄昏,天边的霞光被墨色吞了,先闻马蹄声——不是军营里松散的嗒嗒声,是千骑踩在冻土上的闷响,像擂鼓砸在人心口。跟着是旗声,玄鸟旗被风扯得笔直,金线在暮色里晃得人眼晕,连雪粒都被染得发金。

“王驾到——!”

亲兵的喊声刚落,军营辕门“吱呀”开了,将士们列队肃立,甲片碰撞的声,都透着敬畏。相柳站在最前,白发束得一丝不苟,玄甲上的冰碴子没化,却挺得像块冰雕。小夭混在医官堆里,低着头,眼尾却忍不住往他那边瞟——他的背影,还是那么让人安心。

车驾停下,帘幕掀开,玱玹走下来。他穿常服,却掩不住帝王的威压,眼尾的疲惫没藏住,可看向相柳的目光,却像淬了火的刀,直直射过去。

玱玹一步步走向相柳,靴底踩过积雪,咯吱声在寂静的营地里,听得格外清楚。他在相柳面前站定,两人差半头的身高,却像两座对撞的山,空气都凝住了——士兵们的呼吸放轻了,连风都绕着走,帐帘垂在半空不动。

“你就是九命?”玱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冷,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玄甲上。

相柳微微躬身,动作不卑不亢:“末将九命,参见王上。”

玱玹没叫他起身,反而往前凑了凑,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见彼此的呼吸。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字,带着滔天的怒:“相柳,你好手段——金蝉脱壳,还敢混进我的军营!”

他认出来了。不是靠脸,是靠那股子藏不住的气质——辰荣军师的锐,九头妖的冷,从来都没从相柳身上散过。

相柳缓缓直起身,冰蓝色的眼迎上玱玹的目光,没躲,也没认,只淡淡反问:“王上千里迢迢来北境,是查阿念王姬的下落,还是……查末将的身份?”

话轻飘飘的,却像块冰砸进玱玹的怒意里。他的眼角余光,飞快扫过医官堆里那个低着头的身影——小夭的发梢沾着雪,肩膀绷得紧,一看就慌了。

小夭能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身上,一道是玱玹的冷,一道是相柳的暖,后背冒着凉汗,指尖却掐得掌心发疼。她知道,戏,从这一刻起,就不能停了。

王旗在风里猎猎响,玄鸟的金线晃得人眼晕。三个各怀心思的人,站在北境的雪地里,命运的线再次缠紧——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踩着真相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