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突厥久战不下,挑唆大唐盟友背刺,致使半数唐军血染黄沙,余者退入碎叶、龟兹二城死守待援,此后便是长达四十年漫长战争……
然则,茶马古路已断,安西与大唐已然阻隔,守军枯守四十年,大小六百战,望穿秋水,却未能迎来一人一马,甚至未见一文军饷一粒粮食。
他们说……大唐已经忘了他们。
敌人狂笑说,大唐已经不在了。
李世的五指紧紧扣着扶手,指节已经在微微泛白。虽然是个故事,但他居然听得气血翻涌,心中仿佛堵着如山巨石。
……四十年,当初的英武青年尽管活着的,也已满头白发,满城如雪。
但他们,从没忘记大唐。
他们说,回不了家了,可只要他们相信,大唐就还在。
那一日,龟兹沦陷,敌联军三十万倾巢而出,围攻最后的孤城碎叶。
一日夜后,碎叶城破,满城八百白发兵,一声怒吼,出城冲杀。无一生还。
李世低垂的目光陡然掠过一道冷厉的光,冷厉中,充斥着无尽愤怒。
虽然碎叶、龟兹、安西这些名字似乎并不存在,但仿佛心底就有什么东西压抑不住,欲冲开玄关,直上顶梁。
……那少年乃碎叶城唯一幸存之人,他说,要回大唐问问,为什么没有援兵,为什么不见唐使,为什么没人记得他们……
他说,他忘不了夕阳下,满身血污,骨瘦如柴的战士们擦拭刀枪。
他说,他永远记得那年恶战过后的龟兹城头,夕阳余晖下,有个年轻唐兵和一位老兵在对话。
年轻士兵一身血污,靠着颓圮的城墙——老头,你说长安远,还是太阳远?
那老兵想了想,眯起浑浊的眼睛——当然是太阳远。
年轻士兵抬头看向天边——那为何,只见太阳……不见长安?
“咔嚓!”
李世掌中的扶手碎裂成千百片。
“只见太阳,不见长安?!”
“是……这就是那少年要问的,他说要代那五万边塞将士,代那八百皓首老兵问个道理……他来了……”
一匹老马,两个孤儿,三把战刀。
“为何……是两人?”
李世似乎已经愤怒到极致,却依然敏锐的发现其中问题。
“途中杀马匪,救下一唐人女童。”
“何为三把刀?”
“不知,他说有三把。”
……
一骑远方来,两人三把刀。
我要去那比太阳还远的地方啊——
我要问问那里的人——
可知边关血流尽——
皓首不见故国人——
……
听着胡商模仿的歌谣,李世缓缓控制住起伏的胸膛。
“所以,他是来问罪的。”
“贱民不知……可他说,他走错了路啊,他找不到大唐了……”
“胡说!大唐和朕就在这里!”
“贱民不懂,但他确实这么说,他说,这里不是他的大唐……”
“此人何在?朕倒要听听,为何要编出这样一则荒诞故事,有何居心!”
“贱民不知,那少年驻留玄武门前看一眼,便融入人流不见……”
“荒——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