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情欲为饵,以魅惑为网,行那采补邪术!
可怜那王炳王居士,不幸被其选中,做了这妖物的血食炉鼎!
一身精元阳气,被其生生吸噬殆尽,焉有不亡之理?
更可叹这尊土地神像……”
老道痛心地指向那布满裂痕的泥塑,“空享人间供奉之名,却因香火断绝、灵性湮灭,无力护佑一方安宁。
反倒成了妖邪寄生的巢穴,平白污了神明的清誉!
此等遭遇,岂非是……”
老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顿地吐出:
“冤煞人也!”
这最后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狠狠劈在刘氏的心上!
她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老道,又缓缓转过头,目光死死地落在土地神像那张模糊不清、布满尘灰的脸上。
那泥塑的嘴角,似乎永远凝固在一个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的诡异弧度上。
空洞的眼窝,漠然地望着这荒芜的庙堂,和庙堂外悲苦的人间众生。
刹那间,半年来的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
丈夫雨夜归家的疲惫身影,
土地庙中初遇那女子时的妖异魅惑,丈夫日渐枯槁的形容和夜半的诡异呻吟。
自己发现真相时的惊骇欲绝,灵堂上那声倾尽所有悲愤的泣血怒斥。
以及那“土地夫人”离去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近乎狼狈的裂痕……
“冤煞人也!”
老道的话语在她耳边反复轰鸣。
这“冤”,是丈夫王炳被妖物所害、精血枯竭而亡的冤屈!
是这土地神像空有其名、反遭妖物寄生污名的冤屈!又何尝不是她刘氏,无辜丧夫、饱受惊吓、被妖物轻蔑羞辱的冤屈?!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控诉,狠狠烫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痛到麻木的心上!
庙外,一阵凛冽的穿堂风呜咽着卷过,吹动残破的窗棂,发出“哐当哐当”如同鬼哭般的声响。
风穿过庙堂,卷起地上厚厚的尘埃,也拂过那尊沉默的土地神像。
神像脸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最后几片残存的彩绘碎屑,被这风一吹,簌簌落下。
像一场无声的、迟来的泪雨,跌落在冰冷的、布满尘埃的地面,碎成粉末,再也无法拼凑。
刘氏怔怔地看着那飘落的彩屑,又望向神像空洞的眼窝,仿佛在那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看到了丈夫临终前绝望的眼神。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缓缓跪倒在冰冷的地上,将脸深深埋入掌心。
压抑了半年的悲恸、委屈、愤怒和那无处诉说的冤屈,终于化作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
空旷破败的庙堂里,只剩下老道悠长的叹息、穿堂风的呜咽,和一个未亡人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恸哭。
那场由妖异魅影引发的荒诞悲剧,最终只留下这一地神像的残泪与凡人的心殇,在窎桥村湿冷的记忆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