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果真从指尖开始,躯体寸寸僵直,不过片刻,已化作一具木雕,立在庭中,面目惊恐。
当夜,柳三绝蜷坐在柴房里,寒风从墙缝中钻入,刺得他老骨头生疼。
木门“吱呀”而开,木美人卸了戏妆,关节处木纹如血管微凸。
“爹莫怕,”她声音柔和。
“我名熙玉,百年前被伐木人断根时,是月儿埋我残枝入土。”
她掌心托出半块童锁,“此物沾她血气,引我寻来。”
柳三绝颤抖着手接过童锁,老泪纵横:“这是月儿五岁时,我亲手为她打的……”
突然,火把通明!
赵阎王率众破门而入:“老东西,要么让她明日演昭君出塞,要么烧了这妖木!”
熙玉冷笑一声,瞬间化烟消散,唯余声音绕梁:“准你开眼一观。”
次日,高台上积雪未融,黄犬驮着“昭君”款款而行。
熙玉怀抱琵琶,木指拨弦裂帛:“臣妾今生魂断处,燕山月似钩……”
唱至悲切时,风雪骤狂,满座宾客无不掩面拭泪。
那歌声凄婉,仿佛真有无尽离愁在其中萦绕。
“且慢!”
赵阎王突然拽过柳三绝,“再加场夫妻团圆戏!”
他掷出个男木偶跨上另一犬,赫然是柳三绝亡妻容貌!
熙玉忽凄啸震天,木瞳淌下树脂:“我本可借月儿童锁复生为人,你却逼我演这剜心戏!”
她扬手劈碎男偶,腹中童锁叮当坠地。
赵阎王狞笑举火把:“烧!”
烈焰吞没木台刹那,熙玉扑向柳三绝。
“爹,月儿倦了……”
她身躯寸寸成炭,却将最后一块沉香木塞进老人怀里:“刻刀……活下去……”
那夜,泉州城大雪突停,赵府无故起火,阖府尽殁。
传说有人见一黄犬驮着木雕美人身影,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原来,这赵阎王见熙玉神通广大,又生贪念。
他妄图将熙玉据为己有,让她为自己谋取更多财富和权力。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这场夫妻团圆戏,想以此刺激熙玉,逼她就范。
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熙玉,最终引火烧身,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十年后清明,柳三绝已须发皆白。
他在熙玉焚身处栽下乌细鲁树苗,那树苗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十年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枝干蜿蜒,花香奇异。
转身时,他忽闻少女清唱《昭君怨》,枝头一朵木纹花苞“啪”地绽放,蕊中坐着二寸高的沉香美人,朝他盈盈一笑。
柳三绝伸出颤抖的手,那小美人便轻盈地跳上他掌心。
“月儿……”
老人哽咽着,声音中满是思念与欣慰。
那小声音如清泉击石,“爹爹,我回来了,这次,再也不走了。”
斜阳里,柳三绝佝偻的身影抱着那小小的沉香美人,慢慢走回那间破旧木匠铺。
铺子里,各式木雕栩栩如生,仿佛都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桌上,一把刻刀在夕阳余晖中,闪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这段跨越生死、充满奇幻与温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