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夫妇搬出柳府那日,黄娥偷偷塞给母亲一包银子:“娘,这些您收着。爹爹好面子,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黄母哭道:“好女儿...娘对不起你...”
送走父母,黄娥回到房中暗自垂泪。
柳和进来,轻轻揽住她:“可是怪我太过绝情?”
黄娥摇头:“夫君已仁至义尽。只是,毕竟是亲生父母。”
柳和叹道:“我何尝不知?但人需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今日若轻易原谅,他们未必真心悔改。”
正如柳和所料,黄老爷搬出柳府后,起初安分守己。
不久便故态复萌,与人赌博饮酒,将月钱挥霍一空,甚至偷偷变卖家中物件。
这日,黄老爷又输光了钱,醉醺醺地回到小院,对黄母发脾气:
“都是你没用!生个女儿也管不住!若是娥儿肯听话,老夫何至于此!”
恰逢黄娥前来送冬衣,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如刀绞,转身欲走,却撞见前来探望的柳和。
“都听见了?”柳和轻声问。
黄娥泪如雨下:“为何...为何爹爹至今不明白...”
柳和揽住她肩头:“有些人,永远看不清自己。我们尽力便是。”
这时,门内传来黄老爷的怒吼:“去!去找娥儿要钱!她敢不给,我就去衙门告她忤逆!”
柳和面色一沉,推门而入:“岳父要告谁?”
黄老爷见女婿来了,酒醒大半,讪讪道:“贤婿...老夫喝多了...”
柳和冷声道:“小婿最后说一次:好生度日,保您安享晚年。若再生事……”
他目光如刀,“莫怪小婿不讲情面。”
黄老爷吓得不敢作声。
自此果然安分许多。
岁月流转,转眼又是三年。
柳和进京赴考,高中进士,授官翰林院编修。
喜讯传来,保定府为之震动。
柳府大摆宴席,庆祝三日。宾客中,有真心祝贺的,也有当年对柳家落井下石、如今又来巴结的。
柳和一律以礼相待,却保持距离。
席间,当年赠银一两的优伶李四前来道贺。
柳和亲自迎入上座,奉为上宾。
“李叔近日可好?”
柳和关切地问,“听说您母亲身体欠安,已请太医过府诊治。”
李四感激涕零:“劳大人记挂!家母已大好!”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这是当年大人还的一两银子,小的一直珍藏。
今日物归原主,愿大人福泽绵长!”
柳和推辞不过,收下银子,却回赠百两纹银:“李叔忠厚,当有好报。”
众人见状,无不感叹柳和恩怨分明。
宴席散后,柳和与黄娥漫步庭院。
月光如水,洒在重修一新的柳府宅院上。
“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三人分食一个窝头吗?”
柳和旧话重提。
黄娥微笑:“如今苦尽甘来,夫君有何打算?”
柳和目光深远:“我欲设立义学,资助贫寒学子;再设善堂,救助孤寡老人。让柳家财富,惠及乡里。”
黄娥点头:“正该如此。还有...妾身想去看看爹娘。”
柳和叹道:“难得你一片孝心。明日我陪你同去。”
次日,夫妻二人来到城外小院。
只见院门虚掩,院内冷冷清清。
黄老爷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枯树发呆。
“爹爹。”
黄娥轻声呼唤。
黄老爷抬头,见是女儿女婿,顿时手足无措:“娥儿、柳大人……”
柳和环视四周:“岳母呢?”
黄老爷哽咽道:“你娘她……上月病逝了。”
说罢老泪纵横,“临终前还在念叨,对不起娥儿。”
黄娥如遭雷击,踉跄几步。柳和急忙扶住她,对黄老爷说:“为何不报丧?”
黄老爷掩面道:“无颜相见啊!”
黄娥扑到父亲怀中痛哭:“爹!您这是何苦!”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柳和站在一旁,心中感慨万千。
自此,黄老爷被接回柳府奉养。
他历经变故,终于洗心革面,终日念佛诵经,为亡妻超度。
这年清明,柳和携全家祭扫柳芳华墓。
仪式完毕,他独自站在墓前,轻声道:“爹,孩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宫叔的恩情,孩儿也永世不忘。”
微风拂过,墓旁松柏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远处,一个青衫人影隐在树后,望着祭扫的人群,嘴角泛起欣慰的微笑。正是宫梦弼。
他默默注视片刻,转身悄然离去,一如当年那般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