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芸香刚端着药碗进来,见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
药碗“哐当”砸在地上,浓黑药汁溅了一地。
她扑到榻前,声音变调:“血!小姐吐血了!”
史孝廉闻讯,踉跄着冲进绣楼,望见女儿苍白如纸的脸、丝帕上刺目的猩红,瞬间面无人色,仿佛老了十岁。
“快请张大夫!要最好的!”
他嘶声咆哮,声音里满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史府顿时乱作一团。
晋宁城名医走马灯似的来去,望闻问切,名贵参茸流水般送入绣楼。
可连城的病势如深秋寒霜,一日重过一日。
起初只是午后低热咳喘,渐渐高烧不退、整夜呓语;
莹润的脸颊迅速凹陷,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颧骨浮着两团诡异的嫣红。
她神智时清时迷,清醒时眼神空洞望帐顶,迷离时喃喃呓语,偶尔会清晰吐出两字:
“……知己……”
史孝廉守在床边,看女儿生命力如指间沙流逝,心痛如绞。
悔恨如毒蛇噬咬,他开始怀疑自己“门当户对”的坚持,是否真断送了女儿生路。
他广发告示悬赏千金,遍求奇人异士。
乔大年的陋院依旧清冷,却多了丝焦灼。
暖炉炭火早熄,冰冷铜面时刻提醒他连城处境。
顾云章每日带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沉。
“烧得说胡话了……”
“又咳血了……”
“药石罔效……”
“史孝廉悬赏千金,急疯了……”
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
他坐立难安,院中竹影在青石板上拉长缩短,如他心中煎熬的希望与绝望。
夜夜望史府方向到天明,眼中布满血丝。
诗稿被摩挲得起毛边,“知己”二字重若千钧。
“难道……真就这样了?”
一个寒黎明,顾云章带来连城昏迷的消息,乔大年望熹微天光,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崩溃的茫然。
就在全城以为史家明珠将陨时,史府朱漆门前出现个古怪身影。
—个穿破旧僧衣的头陀,衣上补丁层层,沾满风尘。
身形枯瘦黝黑,头顶九点暗红戒疤如烙印。
赤足踏石阶,脚底厚茧如铁。持根黑黝黝禅杖,杖头镶颗蒙尘珠子。
守门家丁见他邋遢要驱赶,头陀抬起深陷眼窝,眼珠竟是奇异灰白色,浑浊却似能穿透阻碍望府内深处。
他开口,声音如砂石摩擦。
“贫僧自西域来,闻府上有女沉疴,药石难医。此乃业障缠身,阳寿将尽。
非世间凡药可解,需男子心头肉一钱,捣合药屑,或争一线天机。”
满场皆惊!
剜心?
骇人听闻!
家丁面面相觑。
史孝廉得报踉跄迎出,见女儿奄奄一息,
哪顾得上头陀怪诞,如溺水抓浮木。
“大师所言当真?
心头肉……如何取得?”
头陀灰白眼珠“望”向他:“心诚则灵。
剜肉者需心甘情愿,取膺下肉非心尖,不至立死。
然痛楚非常,血涌如注,非常人能忍。
取一钱捣碎,合贫僧药引炼三丸,三日服尽或可回天。”
他顿了顿,声音漠然。
“此女阳寿已尽,此举逆天强续生机,纵醒亦福祸难料。施主想清楚?”
史孝廉被“阳寿已尽”“逆天”砸得晕眩,却看女儿模样哪顾吉凶,猛地跺脚老泪纵横。
“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