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康熙七年地震记。
一、夜宴惊变
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戌时初刻,山东稷下城笼罩在沉沉暮色中。我借住在表兄李笃之府上,二人对坐西厢房,案上烛火摇曳,映得杯中酒泛起细碎金波。笃之正说起近日坊间流传的狐仙故事,忽闻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自东南方滚滚而来,窗纸震得簌簌作响。
“莫不是今夏第二场暴雨?”笃之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桌上茶盏跳起三寸高,热酒泼在案头《齐民要术》上,晕开深色水痕。我伸手去扶烛台,却见几案如活物般左右摆簸,烛火忽明忽暗,将我俩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扭曲变形。梁上灰尘扑簌簌落下,椽木交击发出“咯咯”脆响,恍若万千白蚁噬咬栋梁。
“地动!”笃之猛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桌角碎成两半。我踉跄着扶住门框,只见天井里的石磨竟自行转动起来,院角百年古槐剧烈摇晃,槐花如大雪纷飞。远处传来瓷器碎裂声、牛马嘶鸣声,中间还夹杂着女子尖利的惊呼——城东染坊的二层木楼轰然坍塌,靛蓝染料顺着破裂的墙壁流淌,在青石板上汇成诡异的溪流。
二、劫后乱象
待我们跌跌撞撞奔至街头,眼前景象恍如人间地狱。月光下,楼阁房舍如醉汉般东倒西歪,某户人家的雕花门楼轰然倒塌,砖屑飞溅间,竟露出墙内藏着的半坛老酒,琥珀色酒液渗进泥土,散发出苦涩的香气。街角的药铺外,几个学徒正抱着药柜痛哭,川贝、血竭洒了满地,与泥土混作暗红一团。
最骇人的是脚下的大地,仍在微微震颤,仿佛有巨兽在地下翻滚。我扶着石墙坐下,只觉天旋地转,街道竟似波浪般起伏,远处的钟楼指针疯狂转动,竟在震感中走快了整整一个时辰。河水如沸腾般掀起丈高浪头,拍打着河岸,平日温顺的护城河此刻化作狂龙,卷走了停泊在岸边的三艘商船。
忽闻西街方向传来山崩地裂之声,抬眼望去,竟见王员外家的五进大院逐间塌陷,雕花飞檐砸在青砖路上,迸出丈高火星。院内妻妾丫鬟尖叫着逃出,个个披头散发,有个婢女甚至只着中衣,怀里却死死抱着主人的翡翠香炉——人在绝境中的执念,当真是千奇百怪。
三、荒诞众生
震感稍减时,街上已聚起数百人。火光中,男男女女衣衫不整,有裹着被子的老者,有抱着枕头的孩童,更有甚者只穿着寝衣,腰间还挂着来不及解下的玉佩。众人相顾失色,忽有人指着我的方向大笑——原来我慌乱中竟穿反了长袍,玉带歪挂在肩头,活像戏台上的丑角。
“快看!”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见城东魁星楼竟整体平移了丈许,飞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楼内供奉的文昌帝君像竟面朝西方,手中毛笔直指县衙方向,似有警示之意。更奇的是西街水井,井口歪斜如咧开的嘴,井水黑如墨汁,隐约浮着死鱼,几个大胆的年轻人用竹竿探底,竟触不到水面——不知何时,这口百年老井已变成了枯井。
正惊诧间,南街传来喧闹。原来是位乡绅夫人,震时抱着金佛逃出,待惊魂稍定,才发现身上只穿着内衬,披帛不知何时挂在了槐树枝头。她的贴身丫鬟举着烛台追来,火光映得夫人面上胭脂失色,却仍死死攥着金佛,任围观者指指点点,不肯松手——那尊金佛,怕比她的名节更要紧些。
四、狼口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