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棵从异国他乡移栽而来的根底不明的“奇花”。
这就更让她感到不安了。
她需要一个人。一个能与这棵“奇花”分庭抗礼的人。一个能让这片失衡了的园子重新恢复“平衡”的人。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跪在桂嬷嬷身旁耳语了几句。
桂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走到太后身边俯下身低声回禀道:“启禀太后。宫外苏太傅托人送了一份‘大礼’入宫。指名要呈给您。”
“苏远山?”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精光。
“他不是正在家中‘闭门思过’吗?”
“罢了。呈上来吧。哀家倒要看看他这个被拔了牙的老虎,还能送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礼来。”
很快,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上了锁的精致木盒被呈了上来。
太后没有让任何人插手。她亲自用钥匙打开了木盒,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古玩字画,只有一本厚厚的用锦缎精心装裱过的奏疏。
奏疏的封皮之上,写着一行苍劲有力却又带着几分“罪臣”惶恐的字迹。
《论外戚专权之害,固皇族威仪之本疏》。
太后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情,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她一人,和那本来自“罪臣”的沉甸甸的奏疏。
她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那确实是一篇文采斐然的万言奏疏。
奏疏的开篇是苏远山对他自己和整个苏家“恃宠而骄”“蒙蔽圣听”的最深刻的自我批判。他将苏家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剖析了一个家族在获得“君王恩宠”这把“双刃剑”之后,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失控,最终为整个朝堂带来巨大隐患的。他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悔不当初”的老臣的血泪与忏悔。
然而从奏疏的第二部分开始,笔锋却陡然一转。
他不再谈论苏家,而是开始引经据典。从前朝乃至数百年前的历代王朝兴衰之,去寻找那些曾因“外戚专权”而导致国本动摇甚至江山易主的血的教训。
他尤其重点剖析了那些由“异族”皇后或宠妃所引发的宫廷内乱与边境危机。
他没有提一个字关于“霜妃”,但他的每一个例子每一句分析,都像是一支淬了剧毒的最锋利的箭,精准地射向了如今那正如日中天的朝阳宫。
最终在奏疏的结尾,他用一种近乎泣血的笔调总结道:
“……故为江山万年计,为萧氏血脉纯正计。陛下当以史为鉴,亲贤臣,远外戚。常怀警惕之心,善用制衡之术。方能永固皇权,天下太平……”
……
当太后读完最后一个字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她缓缓地将那本沉甸甸的奏疏合上。
那张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冰冷的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苏远山这个老狐狸,他送来的不是什么奏疏,而是一份她无法拒绝的投名状,更是一把她正急需的能用来修剪那棵“疯长”大树的最锋利的剪刀。
“桂嬷嬷。”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奴在。”
“去。传话给皇帝身边的人。”
“告诉他。哀家明日想请他来慈安宫一同品一品今年的新茶。”
“顺便与他聊一聊……关于‘孝道’和这后宫的‘平衡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