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贞嫔今日一早,便去了太后宫中请安,午后又去了御书房给陛下送汤。如今,正朝着咱们永宁宫的方向来了。”
许倾寰淡淡一笑,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知道了。备茶吧。”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当贞嫔袅袅婷婷地走进永宁宫大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新晋的越妃娘娘,正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副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她的神情专注而宁静,仿佛这满室的奢华与宫廷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看到贞嫔进来,许倾寰才仿佛如梦初醒,连忙起身,脸上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天真而又疏离的笑容:“原来是贞嫔姐姐来了,快请坐。”
“冒昧来访,打扰妹妹了。”贞嫔福了一礼,呈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姐姐太客气了。”许倾寰看着那两份礼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知道,这位贞嫔,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
两人分宾主坐下,开始了滴水不漏的、充满了机锋与试探的对话。
“妹妹入宫时日尚短,前几日的秋猎宴,想必是吓着了吧?”贞嫔端起茶杯,轻声问道。
许倾寰抚着胸口,故作后怕地说:“姐姐说的是呢。那日见陛下龙颜大怒,我真是吓得魂都快没了。说起来,还要多谢姐姐仗义执言,才让那李大人沉冤得雪,也让这宫里少了一桩冤案。”
贞嫔看着她,微笑道:“妹妹谬赞了。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倒是妹妹,福泽深厚,一来,便能为这宫中带来一股清正之气。想来,连李大人都要感激妹妹的这份‘福气’呢。”
话语之中已是在点明,她知道李德全能脱罪,真正的根源在于许倾寰。
许倾寰却只是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完全听不懂其中的深意:“姐姐说笑了。我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能有什么福气?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像姐姐,心思玲珑,慧眼如炬,能于细微之处,察觉惊天阴谋。在这深宫之中,妹妹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姐姐提点指教呢。”
她这番话,既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反过来将贞嫔捧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暗示自己愿意以她为首。
贞嫔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知道,对方已经接下了自己的橄榄枝,却又不愿意过早地暴露自己。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政治手腕——既要结盟,又要保持距离,让自己冲在前面,她则隐于幕后。
虽然心中对此人的心计更加忌惮,但这也正是贞嫔所需要的。她需要一个强大的、看不见的盟友,而不是一个会与她争权夺利的对手。
想到这里,贞嫔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她站起身,拿起那本自己亲手抄录的药理孤本,递到许倾寰手中,柔声说道:“妹妹体弱,定要多加保重。这宫里的秋天,寒气重,尤其是……那些来自阴暗角落里的‘寒气’最是伤人。妹妹若不嫌弃,日后姐姐愿常来陪伴,与你共话寒暑。”
一句“阴暗角落里的寒气”,意有所指,既是指苏念微等人的阴谋,也是在向许倾寰承诺,她愿意成为抵挡这些阴谋的屏障。
许倾寰也站起身,接过了书本,脸上露出了真诚的感激之色:“那便多谢姐姐了。有姐姐这般温暖的人在,想来这个冬天,也不会太难熬了。”
没有一句关于结盟的名言,没有一句关于交易的承诺。
但当贞嫔离开永宁宫时,两位冰雪聪明的女人,都已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一个心照不宣的、属于后宫女人的联盟,在这一刻正式缔结。
许倾寰看着贞嫔远去的背影,缓缓地将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她的第一步棋,不仅削弱了宿敌,还为自己,赢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能站在明面上为她所用的棋子。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被囚禁在冷宫深处的、真正的盟友,递出的那把匕首。
她转过头,望向那遥远的、皇宫的西北角,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你的第一步,我走完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