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在为主人整理床铺时，“无意”间，将叠好的被子，弄乱一角。
她还会在主人抚琴时，因为听得“太过入神”，而忘了添香。
但林霜嫣（许-林）那双曾统领过六宫的眼睛，却清晰地，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她看到，燕儿那双看似永远低垂着的眼睛，总是在不经意间，飞快地，扫过屋里的每一件陈设，仿佛，要将它们的位置，都牢牢记在心里。
她也看到，燕儿在犯错之后，那看似惶恐的表情下，隐藏着的，是一丝，滴水不漏的冷静。
她更看到，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与朝阳宫里，其他所有宫人，都迅速地，打成了一片。不出两日，便已和她们，姐妹相称，无话不谈了。
许倾寰的心中，有了定论。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宫女。
这是一个，受过最专业训练的、顶级的……探子。
她的“笨”，是她的武器。
她的“老实”，是她的伪装。
“娘娘，这个燕儿，心术不正，绝对留不得！”
夜里，林嫣霜从越国带来的、最忠心的贴身侍女“知画”，忧心忡忡地，向她进言。
林霜嫣（许-林）却只是笑了笑。
“为何留不得？”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美艳的脸，缓缓说道，“一只会主动向你汇报敌人动向的眼睛，难道，不是一件，最好用的工具吗？”
知画一愣。
“赶走一个探子，太容易了。”林霜嫣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属于猎人的光芒，“那只会打草惊蛇，让苏念微，再派一个，更聪明的来。”
“可若是，将这只探子，驯养成一条，只听我话的狗。那……”
“岂不是，更有趣？”
从那天起。
一场无声的、充满了伪装与反向算计的“调教”，便在朝阳宫内，悄然上演。
林霜嫣（许-林），开始“无意”间，向燕儿，透露出许多，真假参半的“信息”。
她会在燕儿奉茶时，故作烦恼地，对知画抱怨：“唉，本宫，实在是不喜这龙涎香的味道，太过甜腻。还是咱们江南的茉莉花香，闻着，更让人舒心。”
（然而，前世的许倾寰，最爱的，便是龙涎香的沉静。）
她会在燕儿打扫时，看似不经意地，将一张写着几句感伤诗句的纸笺，遗落在书案之上。那诗句，写的是怀念故人，情意绵绵。
（那，是她故意，从许倾寰的记忆中，抄录的，一首萧昭远早年写给许倾寰的情诗。只是，她抹去了落款。）
她甚至，会刻意地，建立起一些，虚假的“习惯”。
比如，每日午后，她都会去往御花园东侧的那片竹林里，抚琴半个时辰。
（因为，她知道，那片竹林，与苏念微所在的承恩殿，只隔着一堵墙。）
她正在，亲手，为苏念微，塑造一个，她希望对方看到的，“林嫣霜”的形象。
一个，多愁善感，沉湎于旧情，心思单纯，又对她苏念微，毫无防备的……愚蠢的女人。
……
与此同时。冷宫之内。
许倾寰（林嫣霜），也正从张嬷嬷和栗子的口中，听着关于朝阳宫内，这位新“同行”的、一举一动。
“……娘娘，今日，内务府又给朝阳宫，新派去了一个名叫燕儿的宫女。据说是，苏小姐亲自挑选的人。”
“……娘娘，奇怪的是，那位霜妃娘娘，非但没有疑心，反而，对那个燕儿，极是喜爱，甚至，还让她做了贴身伺候的二等宫女。”
“……娘娘，更奇怪的是，霜妃娘娘，似乎，还对那个燕儿，毫无防备。好几次，都被人看到，在私下里，对她，说一些，关于思念故国的、极其私密的话。”
许倾寰（林嫣霜）静静地听着。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不明白。
她完全不明白。
以那个“她”，在茶会上展现出的心机和手段，怎么可能，会看不出，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安插眼线的计策？
她为何，不仅不加以防范，反而，还将这颗毒瘤，主动地，引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到底，想做什么？
是过于自负，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还是……
她这么做，本身，就是另一个，更深的……计策？
一股强烈的、棋逢对手的危机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了她的心头。
她看着窗外，那深不见底的黑夜，缓缓地，对小栗子，下达了她新的指令。
“从现在起，暂时，忘掉朝阳宫的其他人。”
“给我，用尽一切办法，盯死那个，名叫‘燕儿’的宫女。”
“我要知道，她每日，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更要知道，那位霜妃娘娘，都‘故意’，让她，看到了什么，和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