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许倾寰】
死亡是解脱。
她曾如此以为。
她终于能逃离那座禁锢她所有青春与希望的冷宫。她终于能摆脱那日复一日锥心刺骨的病痛与饥寒。她也终于能从那个男人的爱与恨中彻底解脱。
她最后的记忆停在那个飘雪的冬日。
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冷。
世界最终归于一片温暖的黑暗。
那是终结。
然而,剧痛撕裂了黑暗。
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肉体中剥离。
那痛苦让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是阴曹地府。
没有传说中的奈何桥与孟婆汤。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淡青色的纱幔。纱幔上绣着精致的江南烟雨图。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的花香。那香味如同雨后青草混合着兰花。身上是轻盈柔软的天蚕丝被。温暖得如同云朵。
身体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那股盘踞在她骨髓深处的阴寒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轻盈。
这里是哪里?
是梦境吗?
还是皇上在她临死前发了善心?
不。萧昭远绝没有那样的仁慈。
她正惊疑不定。纱幔被人从外面轻轻挑开。
一个穿着淡绿色襦裙的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她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关切的柔和笑容。
她说着一口软糯动听的吴侬软语。
“公主,您醒了?”
公主?
许倾寰的心猛地一沉。
她是皇后。即便是废后。也断没有被人称作公主的道理。
“公主您今日可是魇着了?”侍女见她眼神发直不说话便有些担忧。“您睡了整整一日。还不住地说着胡话。把王上和两位殿下都给急坏了。”
王上?殿下?
这些陌生的称谓像一把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她混乱的脑海。
“镜子……”她开口。
声音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不再是废后许倾寰沙哑微弱的声音。
而是一个清脆娇嫩的少女之声。悦耳如黄莺出谷。
“啊?公主您要镜子做什么?”
“拿来!”
她的声音陡然严厉。带着属于前皇后不容置喙的威仪。
那小侍女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问。连忙转身从梳妆台上捧来一面菱花铜镜。
许倾寰伸出手接过了镜子。
她看到了那只握着铜镜的手。
一只完美无瑕的手。五指纤纤。肤如凝脂。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上面染着淡淡的凤仙花汁。
这不是她的手。
她那双手早已在冷宫的磋磨下变得干枯瘦弱。布满了伤痕与厚茧。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响。
她缓缓将那面冰冷的铜镜举到自己面前。
镜中映出了一张脸。
一张美得令人窒息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那张脸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肌肤白皙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琼鼻樱唇。青丝如瀑。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如同盛放的牡丹明艳而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