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釜底薪传(1 / 2)

京郊东侧,落凤坡。

这里曾是前朝的皇家猎苑,风景秀美。但如今,却早已荒废,只剩下一座官府下辖的、破败的庄子,孤零零地坐落在这片萧瑟的土地上。

这里,便是大魏曾经的兵马大元帅,许镇山一家的“新府邸”。

名为官庄,实为囚笼。

庄子四周,看似是普通的田地,但那些终日默不作声、在田间劳作的“农夫”,眼神却总是时不时地,如同鹰隼一般,扫向庄子内部的院墙。他们不是农夫,而是来自京兆府和苏太傅私下安插的、最精锐的眼线。

庄子内,曾经能骑烈马、挽强弓的许家父子,如今,却脱下了引以为傲的铠甲,换上了最普通的粗布短衣。

昔日指点江山、统帅千军万马的元帅,如今,正挥舞着锄头,在院中开垦着一片荒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不怒自威的脸上,刻满了比刀疤更深的屈辱。

他的两个儿子,曾经是军中声名鹊起的少年将军,如今,也只能用削尖的木棍,在空地上,一遍遍地,演练着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枪法和剑招。

整个许家,都被一种沉重的、压抑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所笼罩。

这天深夜,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眼线,潜入了庄子的后院。

来人,正是那位接收了消息的、皮肤黝黑的许家旧部。

他很快,便被带到了庄子最深处、唯一还亮着灯火的正堂之中。

堂内,许镇山,他的妻子李敏君,以及两个儿子许子陵、许子轩,早已在此等候。

“说。”许镇山看着眼前这个曾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亲兵,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那老卒不敢怠慢,立刻将从小安子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里头的贵人,病了。病得很重,日夜思念家乡的……一杯清心普洱。”

当“病了”、“病得很重”这几个字,传入许镇山耳中时,他那双虎目,瞬间便赤红一片!

“砰!”

一声巨响,他那只铁钳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身前的木桌之上!那张本就陈旧的桌子,当场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欺人太甚!”许镇山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他们将我女儿,囚于冷宫,不得医治,不得探视,如今,竟还要如此折磨她!”

他的大儿子许子陵,一个脾气同样火爆的青年,也立刻拔高了声音,眼中满是杀气:“爹!孩儿早就说了,不能再忍了!妹妹这哪里是要喝茶?这分明是……是发给我们的求救信号啊!‘清心普洱’,她是被伤透了心,她是在向我们求救!”

“没错!”二儿子许子轩,也激动地附和道,“‘病重’,‘思念家母’,这分明是在告诉我们,她快要撑不下去了!爹!我们反了吧!我这就去联络王叔和李将军他们!他们手下,还有数千名对您忠心耿耿的旧部!我们杀回京城,救出妹妹,为许家,讨回一个公道!”

“对!反了!”许镇山虎目圆睁,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魏元帅。他胸中的怒火,早已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我许镇山,一生为国,忠心耿耿,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鸟皇帝,这奸臣苏家!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正堂之内,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三个热血上头的男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这座囚笼,掀起一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兵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清冷、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都给我,坐下。”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许夫人李敏君。

她缓缓地站起身,那张保养得宜、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但她的眼神,却依旧保持着一份惊人的、属于书香门第贵女的冷静与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