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最爱茶道。自我懂事起,她便教我识茶、品茶、炮制茶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她曾对我说,这世间的茶,千姿百态,便如同人心,变幻莫测。茶,也是一种语言。”
“后来,‘茶语’,便成了我们母女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游戏。”
张嬷嬷和小栗子,都听得有些茫然,不明白娘娘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
许倾寰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而是径直说出了她的计策。
“我需要你们,替我,向许家,去‘索要’一样东西。”
“——许夫人亲手炮制的‘清心普洱茶’。”
“茶?”小栗子更糊涂了。
许倾寰看着他,耐心地,开始为她麾下的这两位“将帅”,讲解这道指令背后的深意。这一次,她不仅仅是在下达命令,更是在培养他们的战略思维。
“小栗子,你要记住。我们传出去的,从来就不是茶,而是话。”
“其一,为何是‘普洱’?”她缓缓说道,“普洱茶,产于南境,其性温,最重‘陈化’。一块好的普洱茶饼,需要在暗处,静静地存放数年,甚至数十年,转化掉所有的青涩与燥气,才能变得温润醇厚,价值连城。其道,全在一个‘藏’字。我向家中索要普洱,便是在告诉我母亲,我现在一切尚好,正在‘藏’,在‘蛰伏’。提醒他们,也要像这普洱一般,沉住气,切莫轻举妄动。”
“其二,为何是‘清心’?”她继续说道,“清心,顾名思义,便是清净之心。我索要‘清心普洱’,便是在告诉我父兄,要他们平息心中的怒火与怨气,保持头脑的清醒。此刻,冲动,便是自取灭亡。”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为何必须是‘母亲亲手炮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既是验证,也是指令。一方面,只有母亲,才懂我们之间的‘茶语’,能从这个看似寻常的请求中,读出我真正的意图。另一方面,这也等于,我将所有行动的决策权,都交给了她。由她,去说服性格刚烈的父亲和兄长。这,便是我们母女之间,独有的默契。”
一番话,听得小栗子和张嬷嬷,早已是目瞪口呆,心中,对自家主子的敬佩,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们这才明白,一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女儿向母亲索要家乡茶的温情请求,里面,竟然隐藏着如此之多的、层层递进的、堪称天衣无缝的战略指令!
张嬷嬷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她喃喃自语:“天衣无缝……真是天衣无缝啊!这个理由,太好了!一个病中的废后,思念母亲亲手做的家乡茶,这是人之常情啊!就算此事被皇上和苏家知道了,他们也绝不会起疑,甚至……甚至只会觉得娘娘您,软弱可欺,彻底放松警惕!”
“没错。”许倾寰点了点头,“我要的,就是让他们觉得,我,软弱可欺。”
她看着两人那副恍然大悟、又敬佩不已的神情,知道,自己的核心领导地位,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地,稳固了。
她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绣着歪扭松树的“青布香囊”。
她将香囊,交给了张嬷嬷。
“计划已定。”她的声音,恢复了那份不容置喙的冷静与威严。
“明日,你们便启动那条线,将这个香囊,作为信物,送出去。”
“告诉他们,我病了。病得很重。”
“唯一的药,就是我母亲亲手做的那罐……家乡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