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幽冥帝宫。
庄严、肃穆、冰冷的气息永恒不变。谢蘅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与周遭的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她那带着几分邪魅的慵懒气质,与这至高权柄之地的凝重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高踞于九重玄台之上的酆都帝君,周身依旧笼罩在朦胧的玄光之中,唯有一双仿佛能洞悉万古轮回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谢蘅。对于她的到来,帝君似乎并无丝毫意外。
“谢蘅,汝来了。”帝君的声音恢宏淡漠,如同天宪。
“是啊,来了。”谢蘅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行过礼,姿态远不如谢珩那般恭谨,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她将手中那份报告以仙力托举,送至帝君面前。“喏,这是关于归墟一战的详细呈报。谢珩那家伙用力过猛,现在正躺着呢。他把忘川暂时托付给我了,所以,现在是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她直言不讳,甚至带着点“就是这么回事”的理所当然。
酆都帝君并未在意她的态度,玄光下的目光扫过那份报告,其上的信息瞬间了然于心。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鬼王伏诛,归墟隐患已除,此乃大功。谢珩力竭沉眠,亦是不得已。汝既暂代其职,便当恪尽职守,维系忘川秩序,安抚万千星灵。”
“知道知道。”谢蘅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规矩我都懂。放心吧帝君,有我在,忘川乱不了。说不定……还能比之前更有趣些。”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酆都帝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言。一道散发着幽冥气息的玄色玉简便自他袖中飞出,落入谢蘅手中。“此乃朕之法旨,宣告忘川,安定人心。”
“得令。”谢蘅接过玉简,看也没看就收了起来,再次随意地拱了拱手,“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忘川那边,还有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等着我去‘安抚’呢。”她特意加重了“安抚”二字,带着明显的戏谑。
帝君未再出声,算是默许。
谢蘅转身,步履轻快地离开了这座压抑的幽冥帝宫。
回到桃源居,幽砚依旧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失去了色彩。
谢蘅走到她面前,将那道酆都帝君的法旨递给她,语气恢复了些许使君的威严(虽然依旧带着她特有的调调):“喏,帝君法旨。去,召集所有名士,宣读一下,让他们知道现在谁才是管事的。”
幽晏木然地接过玉简,手指冰凉。
谢蘅又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指了指书案的方向:“哦,对了,那边有封信,是‘前使君’留给你的。你自己看看吧。”
幽砚猛地抬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扑到书案前,看到了那封没有封缄的信。她颤抖着双手拿起,迫不及待地展开。
信上的字迹,确是她熟悉的、属于谢珩的清隽笔迹。内容与她从谢蘅那里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他因要事需长期闭关(或离开),忘川事务已交由谢蘅代管,嘱她安心修炼,恪守本分……
“前事已了,勿挂勿念。”
最后这六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彻底斩断了她所有的幻想与希望。信中没有一句责备,却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她痛彻心扉。他甚至连一句告别、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是真的对她失望透顶了吧?是因为她的过错,才导致他不得不“离开”忘川的吧?
原来……谢蘅说的,都是真的。
“噗通”一声,幽砚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手中那轻飘飘的信纸如同有千钧重,随之飘落。她将脸埋入掌心,发出了压抑到极致后、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绝望的痛哭声。
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站在一旁的谢蘅,脸上那玩味的笑容渐渐收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她转身,不再去看那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幽砚,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由她和谢珩共同守护的、星辉流转的忘川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