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心中念头飞转,机会千载难逢!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化作殿内一道无声的影子。在宦官低头、李世民专注赏玩的这一刹那,他垂在袖中的右手手指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与周遭光线融为一体的淡紫色仙力,如同最灵巧的触手,悄无声息地隔空探向那卷《兰亭集序》。
仙力并非夺取实物,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整卷书帖的每一个细节——纸张的纤维纹理、墨色的浓淡干湿、笔锋的起承转合、乃至那历经岁月沉淀的独特气韵——完完整整、分毫不差地复制、拓印下来,凝聚成一道无形的、蕴含着全部信息的灵韵印记,然后闪电般收回,悄然没入谢珩的袖中,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别说那宦官毫无察觉,便是近在咫尺、心神沉浸在书法世界中的李世民,也仅仅感到似乎有一缕极细微的清风拂过案头,并未在意。
就在复制完成的下一刻,李世民似乎也从那沉醉的状态中稍稍回过神,轻轻将书卷卷起,小心地放回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中。那宦官这才敢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家,揭榜的医士到了。”
李世民转过身来。谢珩这才看清这位贞观天子的面容,与他在忘川所见的那位魂灵相比,眼前的李世民虽然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但眉宇间确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疲惫,脸色也有些许苍白,显然“圣体欠安”并非虚言。
“你就是揭榜的医士?”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光落在谢珩身上,带着审视。
“草民湖州谢珩,参见陛下。”谢珩依礼躬身,姿态不卑不亢。
“平身吧。”李世民挥了挥手,“近前来,为朕诊脉。”
“遵旨。”谢珩上前几步,在宦官搬来的锦墩上坐下。宦官取来一个小小的脉枕,垫在李世民伸出的手腕下。
谢珩伸出三指,搭在李世民的腕脉之上。他哪里需要真的诊脉?指腹接触的瞬间,他那浩瀚如海的神念便已如同水银般渗透进去,将李世民的身体状况探查得一清二楚。不过是积劳成疾,忧思过度,导致气血略有亏虚,肝火有些上扬,加之偶感风寒未清,并非什么大病。但对于一个日理万机、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帝王而言,这种“亚健康”状态确实会让人倍感疲惫,精神不济。
他假意凝神细察了片刻,收回手,恭敬道:“陛下之症,乃忧劳伤神,耗损心脾,兼之外邪未清,阻滞气机。故而有神疲乏力,夜寐不安,偶有头晕目眩之感。”
李世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年轻医士所说,竟与太医署几位老太医的诊断大体不差,甚至更为简练透彻。“哦?那你可有良方?”
谢珩早已准备好说辞,从容道:“陛下之疾,重在调理,而非猛药攻伐。草民可开一安神补心、清解余邪之方,以温和之药,徐徐图之。然,陛下还需放宽圣心,暂歇冗务,配合静养,方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他这番话,既点明了病情,又给出了符合医理的建议,更暗合了劝谏皇帝休息的用意。
李世民听了,微微颔首,似乎颇为受用:“嗯,言之有理。那便开方吧。”
宦官立刻奉上纸笔。谢珩执笔,手腕沉稳,写下了一剂中正平和、绝无差错的安神补气方子,所用药材皆是常见之物,但配伍精当。他写的是标准的楷书,笔力内蕴,虽不及王羲之的神韵,却也端正可观。
李世民接过方子看了看,点头道:“字也不错。便依此方,着太医署按方抓药。”他将方子递给宦官,又对谢珩道:“你且先退下吧,若此方有效,朕自有赏赐。”
“谢陛下。草民告退。”谢珩再次躬身行礼,在宦官的示意下,缓缓退出了甘露殿。
走出殿门,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谢珩心中一定。袖中那份以仙力复制的《兰亭集序》灵韵,正静静地存在着,与他心神相连。此行目的,已然达成。
依旧是那名禁军队正引他出宫。穿过重重宫阙,走出最后一道宫门,重新踏入喧嚣的长安街市,谢珩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皇城,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必要的“取材”之行。他不再停留,径直朝着“云来客舍”的方向走去,心中盘算着,是时候该准备返回忘川了。而甘露殿内的李世民,或许还在期待着那剂“良方”的效果,浑然不知他视若珍宝的《兰亭集序》真髓,已被人在他眼皮底下,“窃”走了一份完美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