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月有余!谢珩心中暗忖,时间已然紧迫,萧翼定然早已将真迹送至李世民面前,此刻多半已珍藏于宫廷内库之中。再留于此地已无意义。
他起身,对着神色颓然的辩才和尚深深一揖:“多谢大师坦言。是在下福薄,无缘得见神品。大师亦不必过于自责,世事无常,宝物各有其缘法。在下告辞。”说罢,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禅房。
走出永欣寺,谢珩眉头紧锁。真迹已然入宫,事情变得棘手百倍。大唐宫禁森严,尤其是收藏珍宝的内库,岂是寻常人等可以靠近?强闯是下下之策,不仅风险极大,更会严重扰乱此间历史轨迹。该如何才能在不引起太大波澜的情况下,接触到那卷深藏宫闱的《兰亭集序》呢?假扮官员?风险太高。利用法术潜入?气息难以完全掩盖,且内库必有禁制……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永欣寺后山一处更为偏僻的林地边缘。这里人迹罕至,唯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响。
“救命!放开我!你们可知我乃……”突然,一声带着惊惶与愤怒的女子呼救声划破了林间的寂静,将谢珩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
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几名衣着华贵、却满脸轻浮之气的纨绔子弟,正围住一名看似刚及笄之年的少女。那少女身着浅碧色襦裙,云鬓微乱,容颜清丽,此刻正被两名恶仆模样的壮汉抓住手臂,奋力挣扎,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屈。为首的纨绔一脸淫笑,伸手欲去摸少女的脸颊。
谢珩轻叹一声,世间不平事,何处不在?他缓步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此地乃是佛门清净之地,永欣寺虽非皇家巨刹,亦供奉我佛。在佛祖座前,行此等强掳民女的不轨之事,难道就不怕因果报应,他日堕入阿鼻地狱么?”
那几名纨绔闻声转过头来,见谢珩只是一身普通文士打扮,身形也不算魁梧,顿时嗤笑起来。为首的纨绔不屑地撇撇嘴:“哪里来的穷酸,也敢管小爷的闲事?报应?呵呵,如今朝廷尊奉老子李耳为祖,推崇的是道教!这佛门……哼,不过是些番邦胡教罢了!陛下虽未明言,但天下谁不知重道抑佛?小爷我就在这佛寺边上快活,佛祖又能奈我何?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他们竟是以当朝“重道抑佛”的风气为倚仗,气焰愈发嚣张。确实,唐初尊老子为始祖,抬高道教地位,佛教虽未遭大规模灭法,但地位已不如前朝,这些权贵子弟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谢珩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就在那为首纨绔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女脸颊的刹那,他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切入几人之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便听得“嘭嘭”几声闷响,伴随着痛呼,那两名抓住少女的恶仆以及另外两名围着的纨绔,竟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纷纷踉跄倒退,狼狈地摔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为首的纨绔大惊失色,指着谢珩:“你……你竟敢……”话音未落,谢珩已至他面前,看似随意地在他肩头轻轻一拍。那纨绔顿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道传来,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般向后跌出丈余,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筋骨酸麻,动弹不得。
谢珩看也未看那些倒地呻吟的纨绔,径直走到那惊魂未定的少女面前。少女兀自紧紧攥着衣角,脸色苍白,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举手投足间便化解了她危机的青衫文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劫后余生的感激。
“姑娘,受惊了。”谢珩语气温和,解下自己一件寻常的外衫,递了过去,“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离开。”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接过外衫披上,遮住略显凌乱的衣衫,对着谢珩盈盈一拜,声音仍带着一丝颤抖:“多……多谢恩公仗义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谢珩那平静而深邃的眼眸上,心中莫名地安定了许多。
谢珩微微颔首,不再理会身后那些哀嚎的纨绔,护着这位不知名的少女,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阳光透过竹叶,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而那卷深藏宫中的《兰亭集序》,似乎也因为这场意外的邂逅,而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