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人也纷纷附和,眼中都闪烁着向往的光芒。秦淮风月,对于这些寒窗苦读的士子来说,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谢珩本欲推辞,但见几人热情高涨,加之沈清漪也在场,他若断然拒绝,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也怕扫了众人的兴。他看了一眼沈清漪,见她眼中虽有好奇,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便温声道:“同去亦可,只是需得带上内子。”
众人一愣,随即笑道:“这是自然!嫂夫人同去,正好让我等沾些雅气,免得被误认为是那等只知寻花问柳的庸俗之辈!”
于是,一行数人,连同沈清漪,便出了状元楼,雇了辆较大的马车,往秦淮河方向而去。
到了河边,但见碧波荡漾,画舫如织。大大小小、装饰各异的船只停泊在岸边,或缓缓行驶于河中。船上丝竹悦耳,歌喉婉转,倩影婆娑,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气与酒菜的香味,果然是一片软红香土、风流薮泽。
吴文博等人显然早有打算,凑了份子,租下了一艘中等大小、看起来颇为雅致的画舫。船家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是几位秀才相公,还带着女眷,心知是来附庸风雅、而非真正寻欢作乐,便也收起了那些浮浪做派,恭敬地将他们迎上船。
画舫内部陈设清雅,有桌椅,有卧榻,中间一张小几上摆放着时鲜果品和一套茶具。船头船尾挂着灯笼,随着船只轻轻晃动。
船只缓缓离岸,驶入河道中央。两岸是鳞次栉比的河房水阁,朱栏玉户,笙歌不绝。其他画舫上,有歌女抱着琵琶轻拢慢捻,有舞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也有士绅商贾在船上饮酒作乐,一派升平景象。
沈清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初时有些拘谨,紧紧挨着谢珩坐下。但见船上并无她想象中的不堪景象,反而如同一个移动的精致茶室,船外风光旖旎,船内几位秀才也只是品茶闲谈,赏景论诗,她渐渐也放松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水上的繁华世界。
吴文博吩咐船家准备了几样精致的秦淮小菜和一壶清酒。几人便围坐桌旁,一边欣赏着窗外流动的夜景,一边小酌清谈。话题自然离不开即将到来的秋闱,也少不了对眼前这六朝金粉之地的感慨。
李慕贤望着两岸灯火,叹道:“杜牧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如今我等在此,虽非亡国之时,然见这醉生梦死之景,亦不免心生感慨。”
另一人接口道:“李兄何必如此悲观?此乃留都气象,太平盛世的点缀罢了。我等寒窗苦读,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匡扶社稷,使这盛世长存么?”
谢珩并不多言,只是偶尔附和几句,目光更多是落在窗外,仿佛在欣赏景致,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替沈清漪夹了些她可能爱吃的软糯点心,低声为她指点着岸边的着名楼阁,如夫子庙、江南贡院、乌衣巷等,讲述其历史典故。
沈清漪听着夫君温言讲解,看着窗外如梦似幻的景致,只觉得如同置身于仙境一般。她悄悄看向谢珩,灯影水光映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更显得他气质出尘。她心中充满了安宁与幸福,只觉得能陪在他身边,见识这大千世界,已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画舫在秦淮河上徜徉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才尽兴而归。回到状元楼,沈清漪依旧沉浸在方才的见闻中,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谢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微软,知道这次画舫之游,于她而言,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累了吧?早些休息。”他柔声道。
沈清漪摇摇头,又点点头,依恋地拉住他的衣袖:“夫君,应天府真好……能跟你一起来,真好。”
谢珩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窗外,是六朝古都的不夜灯火;窗内,是相依相偎的温暖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