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新娘登上装饰华丽的厌翟车(唐代命妇所乘之车,此处依崔清婉身份使用),车旁有障扇(长柄扇)遮挡。谢珩则骑马在前引导,车队在暮色中缓缓驶向举行婚礼的正堂。
正堂之内,红烛高照,铺设着华丽的茵席。赞者(司仪)高唱礼仪。新郎新娘入堂,先行“同牢”之礼,同食一牲(猪、羊、鱼等)之肉,象征婚后共同生活。接着行“合卺”之礼,将一匏瓜(葫芦)剖为两半,盛酒,新郎新娘各执一半饮酒,既象征二人合为一体,同甘共苦,也因匏瓜味苦,暗示夫妻需共度艰辛。饮罢,将两半匏瓜用红线系在一起,置于床下,寓意永结同心。
整个仪式过程,庄重、典雅而宁静。没有喧闹的宾客,只有烛火噼啪声与赞者悠长的唱礼声。崔清婉始终微垂着头,仪态万方,偶尔抬眼看向身旁同样郑重其事的谢珩,心中充满了踏实与幸福感。崔隐甫坐于主位,看着这对璧人行礼如仪,捻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与释然。如此婚礼,虽不盛大,却深合古礼,郑重真诚,远比那些喧嚣浮华的场面更令他满意。
礼成,新人被送入精心布置的洞房。行过“撒帐”(向床帐内抛洒同心金钱、五色彩果等,寓意多子多福、富贵吉祥)等习俗后,闲杂人等退出,室内只剩下新婚的二人。
红烛摇曳,映照着崔清婉娇艳无双的容颜。她羞涩地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带。谢珩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触感微凉。他低声道:“清婉,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夫妻了。”
崔清婉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望着他,轻轻“嗯”了一声,千言万语,尽在这无声的对视与交握的双手中。
成婚后的日子,平静而温馨。谢珩与崔清婉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但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况且维持一府用度,经营些产业也是理所应当。
这一日,谢珩与崔隐甫在书房商议。崔隐甫虽曾是高官,于经济之道并非全然不通,且深知权势财富需有根基。他沉吟道:“蜀中富庶,尤以盐铁、丝锦、茶叶、药材为盛。我等初来,不宜涉足盐铁等官营之业,亦无根基与本地大商争锋。不若先从丝锦或药材入手,规模不必大,稳妥为上。”
谢珩点头称是:“岳父所言极是。小婿在蜀中尚有些旧识门路,或可先从蜀锦贸易着手。成都锦院闻名天下,我们可以收购一些品质上乘的锦缎,贩运至荆襄、江南等地。同时,蜀地药材丰富,如川芎、黄连、贝母等皆是佳品,亦可收购一些,发往北方。如此,南北货殖,风险分散。”
他所谓的“旧识门路”,自然是借助忘川之力,稍作安排,便能找到可靠且不会深究他来历的货源与销路。他继续道:“府中现有院落宽敞,可辟出几间作为库房与账房。护卫中亦有精明能干者,可学习行商之道,负责押运采买。初始规模不必大,徐徐图之。”
崔隐甫对谢珩的周全考虑颇为满意,补充道:“正当如此。经营之道,贵在诚信。我崔氏门风,不可因商贾之事而堕。账目需得清晰,待人需得宽厚。”
计议已定,谢氏商行便悄然开张了。谢珩并未挂出显眼招牌,只在府门外悬一小小的“谢记”木牌。他利用乾坤镜稍作推演,避开可能的风险,精准地选定了几批质优价平的蜀锦和道地药材。又通过一些“偶然”的机遇,结识了两位往来于蜀地与江东、信誉颇佳的客商,初步建立了稳定的销路。
崔清婉有时也会好奇地问起生意上的事,谢珩便拣些有趣又不涉核心的见闻说与她听。她虽不懂经营,却也乐于见他为家计奔波,时常亲手为他烹制羹汤,打理他的衣物。崔隐甫则偶尔翻看账册,或与谢珩讨论一下行市动向,算是颐养天年之余的一点寄托。
谢府的产业便在这样低调而稳健的方式下,慢慢铺开。收入虽不暴利,却也足够维持府中用度优渥,甚至渐有盈余。生活仿佛一条平静的溪流,在蜀中的青山绿水间,缓缓向前流淌,将昔日长安的惊涛骇浪,渐渐隔绝在了遥远的身后。对于崔清婉和崔隐甫而言,这份安稳、富足与家庭和睦,已是乱世之中最为珍贵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