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袍帝王微微颔首,不再多问,似乎对这些细节并不十分在意。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谢珩身上,带着一种直达本质的锐利:“汝便是此地主事?”
“晚辈谢珩忝为忘川使君,负责维系此地运转,接待诸位名士。”谢珩不卑不亢地回答。
帝王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谢珩,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谢珩心领神会,知道这位陛下不喜多言,行事果决。他取出那本光华流转的《风华录》,双手呈上,同时递过那支灵光凝聚的笔:“请陛下在此录下名讳,方算正式在此立足,灵识与忘川相连。”
玄袍帝王瞥了一眼那气息玄妙的册籍,并无丝毫迟疑,接过光笔。他悬腕提笔,姿态从容而霸道,仿佛不是书写,而是镌刻天命。在那空白的纸页上,他挥毫泼墨,写下两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蕴含着无尽威严与磅礴气势的大字——
嬴政!
笔落,风华录光华暴涨,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整本册籍都似乎沉重了几分,气息变得更加古老而浑厚。与此同时,桃源居大厅内的丹青卷上,灵光汇聚,迅速勾勒出一幅新的画像。画中人身着玄色龙袍,头戴旒冕,面容正是嬴政年轻时的模样,约莫二十出头,眉宇间已具雄主之姿,眼神锐利,睥睨天下,正是他刚刚亲政、踌躇满志欲展宏图时的英姿。
谢珩看着那个名字,心中最后一丝猜测得到证实,敬意更甚。正是这位陛下,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量同衡,废分封,立郡县,筑长城,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奠定了后世两千余年大一统王朝的基业!其功业,其气魄,堪称前无古人!
录名完毕,嬴政将笔递回,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谢珩,语气依旧冷峻,带着不容商榷的口吻:“朕需一处僻静居所,不喜人扰。寻常往来交际,不必算上朕。”
他的话语简洁直接,明确表达了他无意与其他名士过多交流的意愿。这与之前到来的大多数名士都截然不同,透着一种极致的孤独与傲岸。
谢珩对此并不意外。以始皇帝之心性,一生孤独,追求至高无上的权柄与不朽的功业,视众生为蝼蚁,能与何人轻易为伍?即便在这忘川,恐怕他也依旧是那位孤高绝顶的帝王。
“陛下放心,晚辈这就为您安排。”谢珩躬身应道。他心念微动,通过忘川法则,迅速在远离市集、靠近忘川郡边缘一处背靠灵蕴山峦、面朝幽深竹林、极其清幽僻静的地方,勾画出一处居所的地基。那里人迹罕至,唯有风声竹韵,泉水叮咚,正合这位帝王喜静不喜闹的性子。
“居所已为您选定,位于郡东幽竹苑,片刻即可建成。一应所需,皆由郡守府承担。”谢珩恭敬禀报。
嬴政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他不再多言,甚至没有询问忘川的具体情况或其他名士的信息,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在审视这片新的“疆土”,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冷峻的侧影,在九泉之井残余的金光映衬下,显得愈发孤高而遥远。
谢珩静静侍立一旁,心中感慨万千。这位完成了前所未有壮举、影响贯穿整个华夏历史的始皇帝,终于也来到了忘川。他的到来,如同投入静湖的一块巨石,必将在这片汇聚了千古英魂的土地上,激起难以预料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