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真的记不起来你说的青是谁了……”
白頔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她没有因为苏屿岚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泛起半分涟漪。
她坐在原地,指尖轻轻搭在膝头,目光落在他因激动而泛红的眼角。
没有诧异,没有不耐,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
正如她所说,她懂他此刻的失控。
苏屿岚本该是另一副模样。
作为一个将理性刻进骨子里的人,他向来擅长将所有情绪妥帖藏好,不让任何人窥见半分破绽。
于他而言,情绪是最致命的软肋,是可能被人拿捏的把柄,是行走在暗夜里最该摒弃的累赘。
可这一次,他终究没能忍住。
他不是冰冷的智械,没有预设好的程序,没有无懈可击的逻辑闭环。
他是人,有血有肉,有牵肠挂肚的人,有无法释怀的过往的人。
此时,这个人的胸腔里翻涌的懊悔像滚烫的岩浆,正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甚至不敢去想。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变成了没有情绪、没有软肋的机器……
那样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苏屿岚缓缓蹲下身,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
压抑的抽泣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与绝望。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被狂风暴雨侵袭的孤舟。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许久。
直到喉咙干涩发疼,胸腔里的翻涌渐渐平息,他才慢慢抬起头。
眼底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对于你来说十分重要的鬼,应该暂时被你遗忘了。”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惩罚类副本的统一特性,就是会让被惩罚者遗忘掉某一段记忆。”
“有的被惩罚者扛不住这份遗忘背后的重量,甚至会因此而死去。”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的迟疑:
“不过不用担心,有的时候,不去想一些事情也是好的……”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是在自我安慰,“忘了……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话音落下,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背脊重新挺直,只是眼底的疲惫终究无法掩饰。
他看向白頔,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认真。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因为我的一个错误,导致了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会在那个事情发生之前,以死谢罪。”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我到时候发给你一个名单,上面是在对青的围杀中所有参与过的人……”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掠过白頔平静的脸庞。
“如果哪一天你想起她来了,总比找不到复仇的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