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泥泞的土路上,车轮碾过坑洼时发出的“咯吱”声,与车厢那令人牙酸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呻吟声,合奏成了一曲充满了“乡土气息”的交响乐。
三米多高的、如同移动的小山丘般龙躯,在中央大陆那柔和的阳光下,投下了大片的阴影,将大半个马车都笼罩在其中。
这让本就有些阴暗的车厢,显得更加昏沉。
车厢内颠簸异常。
鲁迪乌斯感觉自己就像是洗衣机里的一只袜子,被翻来覆去地甩动着,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喉咙里颠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脑袋却没有丝毫的晃动。
不仅不晃,反而还枕在一个异常柔软、温暖、且富有弹性的……嗯,枕头上?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少女汗水与青草味的、令人心安的香气萦绕在鲁迪的鼻尖。
『啊……这个触感……这个味道……』
『难道说……这里是……天堂吗?』
鲁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铁锚,被一股温暖柔软的力量缓缓地拉回了现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艾莉丝那张带着几分担忧与别扭的俏脸。
那双火红色的眸子,此刻却有了一些细密的血丝,眼眶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哦豁!』
鲁迪的大脑,在宕机了零点零一秒后,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所淹没!
『我……我这是……成功通关,进入trueEnd的奖励cG环节了吗?!』
『膝枕!是膝枕啊!是无数宅男梦寐以求的、充满了治愈与神圣气息的究极奖励——美少女膝枕啊!』
『此生……无憾了!』
就在鲁迪准备闭上眼睛,好好地享受这份“来自天堂的馈赠”时,胸口处传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将鲁迪从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无情地拽了回来。
“咳……咳咳……”
鲁迪猛地咳嗽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噗——”
一口还带着些许凝固血块的瘀血被咳了出来,溅在了艾莉丝那身已经算不上干净的劲装上。
“喂!鲁迪!你醒了?!”
看到鲁迪乌斯吐血,艾莉丝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太好了……鲁迪乌斯……”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你这个……笨蛋!大笨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那不争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鲁迪有些发愣地看着艾莉丝,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他不是被那个叫奥尔斯帝德的、强得跟个bUG一样的银发龙神,给一记手刀当场开膛破肚变成“甜甜圈”了吗?
心脏都被掏出来了,这也能活?
开什么玩笑?!
难道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了?
还是说……我其实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只是我的幽灵?
“我……我还活着?”鲁迪用一种充满了不信的语气问道。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平坦而温暖。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心脏被捏碎时的感觉。
那种生命力被瞬间抽空的冰冷和绝望感。
他甚至在那个纯白的空间里和人神那个混蛋,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临终恳谈”,顺便还被剧透了一脸的“世界真相”。
结果......人神真的没有骗他。
“那个……艾莉丝,”鲁迪乌斯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我……为什么还活着?”
“是梅茵乌斯!”艾莉丝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连忙解释道,“是他救了你!在你……在你快要不行的时候,他突然就出现了!然后……然后他就……”
艾莉丝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那“神仙打架”的场面,小脸憋得通红,比划了半天,最后只能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总结道:“总之!他很强!非常非常强!比瑞杰路德还要强!他把那个龙神给打跑了!然后……然后就用很厉害的魔术,把你给救活了!”
他当然知道梅茵很强。
但强到能把那个连瑞杰路德先生都不是一合之将的“龙神”给打跑……
这也太离谱了吧?!
那可是龙神啊!
七大列强排名第二的、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传说中的“最强”啊!
艾莉丝的语言组织能力,一如既往的朴实无华。
但鲁迪还是从她那颠三倒四的描述中听出了关键信息。
是梅茵救了自己。
鲁迪乌斯的心,猛地一沉。
他回想起了在那个纯白空间里,人神对他说的话。
『你的大哥,梅茵乌斯他……大概,算是‘魔王’手底下,最能打的那个……‘干部’吧。』
『而刚刚杀掉你的那个龙神奥尔斯帝德……他,就是那个需要勇者去讨伐的……‘魔王’本人啦。』
魔王……
干部……
如果人神说的是真的。
那大哥他为什么会救我?
按照“剧本”,身为“魔王干部”的他不是应该和“魔王”奥尔斯帝德站在同一阵线吗?
为什么他会为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弟弟,去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大打出手?
难道说……
大哥他其实还没有彻底“黑化”?
还是说……
『还是说他救我,比杀我对他或者对那个龙神来说更有利!』
这个念头,让鲁迪乌斯浑身一个激灵。
人神说过,奥尔斯帝德的诅咒对他这个“异世界人”无效。
难道说……那个龙神,也看中了自己这一点?想把自己也发展成他的“使徒”?或者说……是想通过自己来牵制人神?
『可恶!』
鲁迪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
这群神神叨叨的家伙,一个个都跟谜语人一样,说话说一半做事做一半,谜语人滚出异世界!
不过……
鲁迪乌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梅茵既然和龙神打了一架,那就说明他们之间至少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人神那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颠倒黑白。他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大哥他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嘴巴也很毒,但他绝对不是坏人!』
『他只是……一个比较别扭的、不擅长表达感情的究极傲娇罢了!』
鲁迪乌斯在心中给自己那个“素未谋面”却又“无比熟悉”的大哥,下了一个非常“精准”的定义。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的任务就只有一个了!』
鲁迪乌斯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让大哥远离龙神那个“魔王”!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再有任何的接触!』
『我,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一定要把大哥从那个该死的龙神手里给拯救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哥他……现在,就在这辆马车的外面!
『卧槽!』
鲁迪浑身一个激灵,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
『他……他该不会能听到我心里的想法吧?』
『毕竟他可是“魔王干部”啊!有什么奇怪的读心能力也很正常吧?』
“对了,艾莉丝,”鲁迪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嗯?”艾莉丝愣了一下,随即指了指窗外,“快到阿斯拉王国了。瑞杰路德先生说,再走大概一天我们就能看到边境的城镇了。”
阿斯拉王国……
终于要回来了吗?
鲁迪看着镂窗外那飞速倒退的、充满了生机的绿色风景,心中感慨万千。
这两年多的旅途,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虽然回家的过程,充满了各种各“惊喜”和“意外”,但好在结果还算圆满。
头枕在艾莉丝那富有弹性肌肉的大腿上,感受着马车那有节奏的颠簸,以及从她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与香气。
紧绷了多年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啊……好舒服……』
『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妈妈的怀里一样……』
『真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啊……』
鲁迪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来之不易“贤者时间”。
就在鲁迪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不带丝毫感情、却又让鲁迪感到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车厢外幽幽地传了进来。
“艾莉丝。”
“干……干嘛?!”艾莉丝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出来一下。”梅茵的语气不容置喙,“你今天还有训练还没完成。”
艾莉斯“哦”了一声,然后轻轻地将鲁迪的头,移到了旁边一个用干草和破布堆成的简陋枕头上。
柔软、温暖、富有弹性的“天堂”瞬间变成了一堆冰冷的、粗糙的、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霉味的“人间疾苦”。
鲁迪乌斯:“……”
他感觉自己那颗刚刚被“治愈”的心,瞬间又碎成了八瓣。
『可恶!梅茵乌斯——!!!』
他恶狠狠地在心中,对着那个“抢”走了他“温柔乡”的无良大哥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你这个不懂风情的、该死的、没人要的、注定要孤独终老的……大木头!』
『我诅咒你……诅咒你以后娶不到洛琪希老师!诅咒你买的手办全都掉地上摔个稀巴烂!诅咒你上厕所的时候永远没有纸!』
就在鲁迪即将把毕生所学的所有恶毒词汇,都问候到梅茵身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他……好像是“魔王干部”来着?
这番“恶毒的诅咒”该不会……真的应验吧?
万一他以后真的因为娶不到洛琪希老师而黑化,然后把全世界都给扬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咳咳……』
我连忙将刚才那些“不和谐”的念头,从脑海里清空。
『我刚才什么都没想。』
『不对……』
他突然想起了人神说的话。
『……』
『我收回刚才的话。』
『大哥你还是……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吧。』
鲁迪“真诚”地在心中为梅茵献上了最美好的祝福。
……
因为鲁迪是三人之中受伤最重的(毕竟是心脏被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