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十月初五的夜晚,东宫书房内的烛火尚未熄灭,朱棣身着常服,坐在紫檀木案前,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名册与账册,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思虑。自昨夜逼朱元璋“禅位”后,他便开始筹备官员封赏——这不仅是对功臣的犒赏,更是稳固朝局、拉拢人心的关键,一步也不能错。
徐妙云端着一碗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便知他定是在为封赏之事烦恼。她将茶盏放在桌上,轻声道:“殿下,一夜未歇,先喝杯茶醒醒神吧。看您这模样,怕是从昨夜就开始琢磨封赏的事了?”
朱棣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却在看到徐妙云时柔和了几分:“还是你最懂我。如今朝局初定,封赏一事至关重要,既不能厚此薄彼,寒了功臣的心,又不能过度放权,留下隐患,实在难办。”
徐妙云在他身边坐下,拿起名册翻看了几页,笑道:“殿下是在为异姓封王和勋贵承袭的事顾虑吧?前者怕引起宗室不满,后者怕功臣家族权势过盛,对吗?”
朱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妙云,你竟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没错,这两件事确实是我心中的难题。你来得正好,帮我参谋参谋,大体的方向你我共同把握,若是有争议的地方,我再做决断。”他说着,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全然没了在朝堂上的威严,只剩下对妻子的信任与依赖。
他虽语气坚定,眼底却藏着软意——自夺嫡以来,徐妙云始终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无论是谋划布局还是稳定后方,都离不开她的助力。如今涉及朝堂根基的封赏之事,他自然要与她商议。
徐妙云笑着点头,在他身旁坐下,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的名册:“行,不过有一点得说在前头——议事儿归议事儿,不许像跟父皇争执那样急眼。”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父皇那般刚愎自用。我何时对你发过火?不过是讨论政事,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咱们慢慢说便是。”朱棣无奈地笑了笑,指尖在名册上划出一道痕迹,“首先要定的,是异姓封王之事。我打算从淮西勋贵中选几人封王,稳固基本盘。”
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异姓封王在历朝历代极为罕见,何况朱元璋开国后功臣最高只有公爵,从未给功臣封过实权王爵,朱棣此举,无疑是打破了先例。她没有打断,只是听着。
徐妙云指向名册上的“异姓封王”一栏,轻声道:“殿下打算从淮西勋贵中封王,这思路是对的。淮西勋贵是大明的开国根基,也是殿下如今的核心支持力量,封王既能彰显殿下的诚意,又能巩固与他们的关系。只是这封王的条件,需仔细斟酌。”
“拟定的人选有四位。”朱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第一位是岳父魏国公徐达,拟封中山王——他是大明第一武勋,随我北征多年,此次又暗中支持我夺位,封王实至名归;第二位是大表哥曹国公李文忠,拟封祁阳王——他驻守北平,牵制元人,又在关键时刻派李景隆助我,功绩卓着;第三位是淮西老臣信国公汤和,拟封东瓯王——他虽平日低调,却在玄武门之变时按兵不动,变相帮我稳住京营,且在勋贵中威望极高,封王能安抚老臣;第四位是宋国公冯胜,拟封睢阳王——他是周王岳父,此次支持我,封王可拉拢宗室与勋贵的联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不过,这异姓王有三个条件:其一,王位仅限本人独享,不得世袭,避免形成尾大不掉的勋贵势力;其二,封王后不得离京,除非有天子旨意,防止他们在地方培植势力;其三,不得担任任何军政要职,只享俸禄与荣誉,确保皇权不被分割。”
徐妙云仔细思索片刻,轻轻点头:“殿下考虑得周全。异姓封王本就敏感,加这三个条件,既能彰显对功臣的恩宠,又能避免重蹈汉唐藩王乱政的覆辙。淮西勋贵是殿下的基本盘,封他们为王,也能让其他勋贵看到希望,稳固人心。”
“况且不世袭、不掌实权、不离京,既安抚了功臣,又限制了他们的权力,不会引起宗室与百官的不满。而且一倍俸禄的设置也合理,既体现了殿下的厚待,又不会像父皇当年那样,因过度封赏导致国库空虚。这一条,我没意见。”
夫妻二人在这件事上没有分歧,很快便敲定了异姓封王的名单与条件。朱棣将名册翻到下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道:“接下来是原东宫文武官员的封赏,这些人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嫡系,需重点提拔。”
两人很快就异姓封王的事达成共识,朱棣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随即指向名册上的“原东宫文武官员封赏”一栏:“接下来是东宫旧部的封赏。姚广孝跟随我多年,出谋划策,功不可没,我打算封他为荣国公,让他主持翰林院与文渊阁的事务,负责编撰典籍与起草诏令;张玉、陈亨、朱亮祖、宋晟、杨文、丘福、何福等人,都是军中的得力干将,在玄武门之变中立下大功,我打算封他们为国公——张玉封英国公,陈亨封泾国公,朱亮祖封成国公,宋晟封甘国公,杨文封辽国公,何福封宁国公,丘福封淇国公。”
徐妙云看着名册上的名字,对姚广孝与张玉等人的封赏并无异议,只是在看到“丘福”的名字时,微微皱了皱眉:“丘福虽勇猛善战,却性子莽撞,有时做事不计后果,封他为淇国公,会不会太过草率?万一他日后居功自傲,惹出祸事,反倒不好收场。”
朱棣早已料到她会有此顾虑,解释道:“丘福的莽撞,我自然知晓。但他也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忠诚,且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如今岳父徐达还在,有他这个‘大明战神’在军中镇着,丘福不敢太过放肆,只会是一个难得的斩将夺旗的猛将。而且东宫旧部中,需要有这样纯粹的武将,既能平衡文臣的势力,又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我已想过,日后北征漠北,丘福可作为先锋,由岳父或李文忠节制,定能扬长避短,发挥他的优势。”
徐妙云闻言,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殿下考虑得周全,是我多虑了。丘福忠诚勇猛,确实是难得的武将,封他为国公,也能激励其他武将,让他们更加忠心于殿下。”
两人继续商议,很快便敲定了原东宫官员的封赏名单。朱棣将最后一本账册推到徐妙云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期待:“最后是勋贵家族子弟的封赏,这些人虽未直接参与夺位,但他们的父辈支持我,也需有所安抚,以稳固勋贵联盟。”
徐妙云低头翻看,只见上面写着:“定远侯王弼拟封梁国公——其女为楚王妃,此次楚王支持殿下,封王弼以拉拢楚王一脉;徐允恭承袭魏国公爵位——徐达封王后,魏国公爵位需有人承袭,徐允恭为长子,文武双全,可担此任;徐增寿拟封定国公——他掌管羽林右卫,在夺位中出力不少,封公以显徐家荣耀;李景隆承袭曹国公爵位——李文忠封王后,曹国公爵位由其子承袭,李景隆虽在战场上曾有过失,却在此次事变中率军增援,可再予机会;邓镇承袭卫国公爵位——邓愈之子,此次随张玉封锁皇城,有功;汤和之子汤鼎承袭信国公爵位——汤和封王后,信国公爵位由其子承袭,以安抚汤氏家族。”
“这些勋贵子弟,既是功臣之后,又多与我有姻亲或旧交,承袭爵位既能安抚功臣家族,又能让他们继续为大明效力。
但是徐妙云看到“徐允恭承袭魏国公”“徐增寿封定国公”时,徐妙云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殿下,此举不妥。徐家已有父亲封中山王,若再让允恭承袭魏国公、增寿封定国公,便是一位王爵、两位国公,如此殊荣,在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徐家会因此成为朝堂的风口浪尖,不仅会引来其他勋贵的嫉妒与非议,还会让殿下落下‘偏私徐家’的话柄,不利于朝局稳定。”
“殿下,其他勋贵子弟的承袭我无异议,但徐家的封赏,万万不可如此!徐家有一位王爵、两位国公,权势太过显赫,定会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