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奉天殿的朝会刚一结束,群臣便自发留在殿内,目光紧紧盯着殿中那片曾多次亮起的天幕区域。昨日天幕留下的“济南疑案”伏笔,早已让所有人的心悬了起来——尤其是朱棣,他迫切想知道,后世史料中“济南大败”的记载,究竟是真是假。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脸上虽依旧严肃,眼底却藏着一丝期待。马皇后坐在侧殿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佛珠,心里也在琢磨:棣儿向来用兵谨慎,怎会在济南栽跟头?天幕既然说史料有矛盾,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辰时刚过,天幕终于如期亮起。白光散去后,熟悉的黑色字迹缓缓浮现,所有人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根据《明史·成祖本纪》《明史·盛庸传》《明史·铁铉传》记载,白沟河之战后,朱棣乘胜追击李景隆残部,意图攻占济南——此地乃南北交通要冲,北接北平,南连南京,若能拿下济南,便可打通南下南京的陆路通道,彻底扭转靖难之役的战局。】
【当时驻守济南的将领,为中央军都督盛庸与山东参政铁铉。李景隆溃败后,两人收拢残部,决心死守济南。朱棣率领燕军主力抵达济南城下后,随即发起猛攻:】
【1.首轮攻城:燕军以云梯、撞车为主要器械,每日从黎明至黄昏,轮番进攻济南城墙。盛庸、铁铉亲自登城指挥,率领士兵用滚木、礌石、热油反击,燕军死伤惨重,连续十日未能突破城墙。】
【2.诈降诱敌:铁铉见燕军攻势猛烈,心生一计——派使者前往燕军大营,向朱棣递交降书,声称“济南百姓畏燕军威势,愿献城投降,但百姓胆小,恐见大军恐慌,恳请燕王单骑入城受降,以安民心”。朱棣认为济南城久攻不下,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乃上策,遂信以为真。】
【3.铁板惊魂:约定受降当日,朱棣仅带五名亲卫骑兵,从西门进入济南城。刚行至城门洞下,城门上方突然落下一块重达千斤的铁板,“砰”的一声砸在地面,险些砸中朱棣的坐骑。朱棣惊觉中计,立刻策马转身,亲卫骑兵拼死抵挡城门两侧射出的箭矢,最终仅朱棣一人一骑逃回燕军大营,其余五名亲卫全部战死。】
【4.炮轰受阻:诈降失败后,朱棣怒不可遏,下令调来数十门洪武铁炮,对准济南城墙轰击。眼看城墙即将被轰塌,铁铉又出奇策——连夜命人将朱元璋的“神牌”(即皇帝灵位,用檀香木制成,上书“大明太祖高皇帝之位”)悬挂在济南城墙的各个垛口与城楼之上。朱棣见城墙挂满父亲的神牌,因“孝道”与“君臣之礼”,不敢下令炮击,只得被迫停止炮攻。】
【5.夜袭扰营:盛庸趁燕军士气低落之际,率领数千精锐步兵,在夜间悄悄出城,分三路偷袭燕军大营。燕军因连日攻城疲惫,又未料到中央军会主动出击,营地瞬间陷入混乱。虽最终击退盛庸部,但燕军又损失数千士兵,粮草营帐也被烧毁不少。】
【据《明史》记载,朱棣围攻济南长达三个月,期间发起大小进攻数十次,均被盛庸、铁铉击退。随着时间推移,燕军的困境逐渐显现:】
【-粮草短缺:燕军千里追击,本就补给线过长,济南久攻不下,粮草消耗殆尽,后方又受到中央军将领平安、吴杰的骚扰,粮草运输多次被截断。】
【-士气低落:燕军自靖难起兵以来,虽偶有小败,却从未遭遇如此持久的攻坚战,士兵伤亡超过三万,不少士兵因思乡与恐惧,开始出现逃亡现象。】
【-援军威胁:建文帝朱允炆得知济南战况后,派大将军吴高率领五万大军,从辽东出发,驰援济南,意图与盛庸、铁铉夹击燕军。】
【为避免陷入“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朱棣在与张玉、朱能等核心将领商议后,不得不下令撤军,率领燕军主力返回北平。盛庸、铁铉则乘胜追击,收复了德州、沧州等此前被燕军占领的城池,暂时遏制了朱棣南下的势头。】
【《明史》将济南之战定义为“靖难之役的重要转折点”——此战不仅是朱棣起兵以来首次遭遇重大挫败,打破了燕军“战无不胜”的神话,更给了建文帝政权喘息的时间,盛庸因功被擢升为“平燕将军”,总领中央军北伐事宜;铁铉则被擢升为山东布政使,继续镇守济南,成为建文朝对抗燕军的“忠臣标杆”。】
天幕画面随着文字同步展开:燕军攻城时的惨烈场景、朱棣单骑入城的谨慎模样、铁板落下时的惊险瞬间、城墙悬挂神牌的肃穆画面、盛庸夜袭营寨的混乱景象,一一呈现在众人眼前,仿佛将所有人都拉回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济南城下。
“好!好一个铁铉!好一个盛庸!”天幕文字刚停,李善长便激动地站了起来,花白的胡须因兴奋而微微颤抖,“果然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以济南一座孤城,抵挡住燕军数万主力,还能设计挫败燕王殿下,实在难得!”
宋濂也跟着点头,语气中满是赞叹:“铁参政此举,既显智谋,又守孝道——悬挂高皇帝神牌,既阻止了朱棣炮击,又彰显了对太祖皇帝的忠诚,实乃两全之策!盛将军夜袭营寨,更是打破了燕军不可战胜的谣言,此乃建文朝之幸,大明之幸啊!”
文臣们纷纷附和,看向朱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在他们看来,即便朱棣此前打赢了白沟河、铧山之战,最终还是栽在了济南,可见“叛逆”终究难成大器。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王弼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面前的茶杯都倒了,茶水洒了一地。他指着天幕上“朱棣单骑入城”的画面,怒声反驳,“燕王殿下是什么人?他从少年时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敌人的诈降?还单骑入城,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
傅友德也皱着眉头,语气带着质疑:“没错,还有粮草问题。殿下向来重视后勤,白沟河之战后,他既然决定追击李景隆,定会提前安排粮草补给,怎会在济南城下陷入粮草短缺的困境?再者,平安、吴杰的兵力本就被孟善牵制在真定,怎么可能有余力去骚扰殿下的后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徐达则盯着天幕上“悬挂朱元璋神牌”的画面,眼神凝重:“陛下的神牌,乃国之重器,岂能随意悬挂在城墙之上?铁铉此举,看似‘尽孝’,实则是在拿高皇帝的威严做赌注——若燕军真的不顾一切炮击,神牌受损,他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再者说,济南根本就不是什么南下的必经之路。依我看,这更像是文官为了美化铁铉,刻意编造的情节。”
武将们纷纷点头,支持王弼、傅友德的观点。在他们看来,朱棣谨慎用兵向来是以歼灭中央军主力为上策,怎么可能会去白费心思和气力去攻打一座战略地位并没有那么重要的城池,更不可能会犯“单骑入城”“忽视后勤”这样的低级错误,《明史》的记载,未免太过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