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白光刚隐没在紫禁城的暮色里,奉天殿内的君臣还在为“皇位传承”争论不休,北平燕王府的偏厅里,却正上演着一派温馨热闹的景象——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铜壶里的六安瓜片冒着袅袅热气,朱棣刚脱下沾着霜花的朝服,就被一个肉乎乎的小身子扑了个满怀。
“父王!父王抱!”三岁的朱高炽穿着一身红色小袄,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张开胳膊挂在朱棣腿上,小胖脸蹭着他的衣料,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今日先生教的‘人之初’,炽儿会背啦!”
朱棣弯腰把儿子抱起来,掂了掂重量,笑着道:“哟,咱炽儿又沉了!快让父王看看,是不是偷偷多吃了两块糕?”说着就伸手去挠他的痒痒,逗得朱高炽咯咯直笑,嘴里的桂花糕渣都掉在了朱棣的衣襟上。
四岁的女儿朱玉英则文静些,她穿着粉色襦裙,手里捧着一幅刚画好的画,小步跑到朱棣面前,小声道:“父王,英儿画的燕王府,您看好看吗?”画上歪歪扭扭地画着燕王府的门楼,还有几个小人,最胖的那个旁边写着“父王”,最瘦的写着“英儿”,中间圆滚滚的自然是朱高炽。
朱棣接过画,仔细看了看,故意夸张地惊叹:“好看!咱英儿画得比宫里的画师还好看!将来肯定能当大画家!”朱玉英被夸得脸红,躲到了刚走进来的徐妙云身后,偷偷探出头看朱棣。
徐妙云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手里端着一碗刚温好的姜汤,笑着走到朱棣身边:“刚从奉天殿回来,肯定冻着了,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孩子们缠了你一路,也该让你歇歇了。”
朱棣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传到肚子里。他看着妻儿围绕在身边的模样,心里满是柔软——白天在奉天殿面对父皇的审视、大哥的试探,那些紧张和不安,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抱着朱高炽,拉着朱玉英的手,对徐妙云道:“有你们在,比什么都好。”
徐妙云坐在他身边,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小声道:“今日天幕说你将来会扫平北平外围,还收编了三万兵马,我这心总算放下些了。可……可天幕也说,建文帝有二百万大军,你将来要是真跟朝廷打起来,可一定要小心啊。”
朱棣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和孩子们,我也会打赢这场仗。再说,父皇肯定会帮我的。”
朱高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抱着朱棣的脖子,小声问:“父王,什么是打仗呀?是不是像先生说的,能当大英雄?”
朱棣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对,打仗就是当大英雄,保护咱的家,还有北平的百姓。”
朱玉英也凑过来,小声道:“那父王一定要当大英雄,英儿会天天给父王画画祈福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直到夜深,朱高炽和朱玉英都睡着了,朱棣才和徐妙云回到内室。徐妙云帮他铺好被褥,轻声道:“今日累了一天,快睡吧。”朱棣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太累了,白天要应对朝堂的暗流,晚上又要安抚妻儿的担忧,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
朱棣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不在燕王府的内室,而是在一间陌生的宫殿里——这里的陈设和紫禁城的奉天殿有些像,却又处处透着诡异:龙椅上蒙着一层灰,墙壁上的字画都歪歪扭扭,连暖炉里的炭火都是冷的。
“这是哪儿?”朱棣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心里满是疑惑。他明明在燕王府睡觉,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亮起一道白光,和天幕一模一样!朱棣心里一紧——难道天幕又开始播放了?可这里不是紫禁城,也不是燕王府,怎么会有天幕?
天幕的字迹渐渐浮现,却是朱棣从未见过的内容,看得他目瞪口呆:
【史上最完美最稳固的太子朱标:洪武朝太子朱标,手握军政财政大权,朱元璋对其完全放权,朝中大臣皆唯太子马首是瞻。朱标不仅仁厚贤明,还极具魄力,连燕王朱棣都对其俯首帖耳,不敢有半点异心。】
“什么?!”朱棣忍不住喊了出来,“大哥手握军政财政大权?这怎么可能!父皇什么时候放权给大哥了?朝中大权明明都在父皇手里,大哥只是负责一些礼仪性的事务,哪来的实权?”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这天幕说的内容,和自己知道的大明完全不一样。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天幕的字迹又变了:
【朱棣为活命吃猪屎:靖难之役初期,朱棣被建文帝大军围困在北平,粮草断绝,为了活命,竟被迫吃猪屎充饥,此事被史官记载在《明实录》中,成为朱棣一生的污点。】
“吃猪屎?!”朱棣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天幕破口大骂,“这妖物是疯了吧?咱就算饿死,也不会吃那玩意儿!《明实录》?哪个史官敢这么写,咱非砍了他的头不可!”
他活了二十一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就算将来真被围困,他大不了战死,也绝不会做这种丢人的事。天幕的内容,简直是对他的奇耻大辱!
天幕像是没听到他的怒骂,继续播放着错乱的内容:
【蓝玉不死朱棣不反:凉国公蓝玉是洪武朝第一猛将,若蓝玉不死,朱棣绝不敢起兵靖难。朱元璋诛杀蓝玉,是为朱棣扫清了谋反障碍,间接促成了靖难之役。】
“蓝玉?”朱棣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就蓝玉那‘二流巅峰’的水平,还能拦住咱?他连捕鱼儿海大捷都要靠王弼担保,西征哈密还差点逼反大军,咱要是想反,就算他活着,也拦不住咱!”
他想起白天在奉天殿,蓝玉被王弼、耿炳文等人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这天幕说的内容,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天幕的字迹还在继续,接下来的内容,更是让朱棣火冒三丈:
【朱元璋杀尽能打将领:朱元璋为了让朱允炆顺利继位,故意杀尽徐达、常遇春、傅友德等能打将领,只留下耿炳文等庸才,导致建文帝无将可用,被朱棣轻易击败。】
“父皇杀尽能打将领?”朱棣气得浑身发抖,“咱岳父是病逝的,常伯父也是病逝的,傅友德将军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父皇什么时候杀他们了?这妖物简直是在污蔑父皇!”
他从小就跟着徐达学兵法,徐达对他像亲儿子一样,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徐达,更不允许任何人污蔑父皇。他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砸烂这天幕。
天幕的字迹突然消失,宫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龙袍的男人,面容和朱元璋一模一样,却眼神冰冷,嘴角带着一丝残忍;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凤袍的女人,是马皇后的模样,却面无表情,像是一块冰;再后面是一群皇子,有朱标的样子,有朱樉、朱棡的样子,却都低着头,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朱棣,你可知罪?”龙袍男人坐在龙椅上,声音冰冷,像是在审问犯人。
朱棣皱起眉头,心里满是疑惑——这不是父皇,父皇虽然严厉,却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躬身道:“儿臣不知何罪,请父皇明示。”
“不知何罪?”龙袍男人冷笑一声,拿起身边的鞭子,猛地扔到朱棣面前,“你暗中积蓄力量,意图谋反,还敢说不知何罪?今日咱就替标儿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君臣父子!”
朱棣愣住了——谋反?自己什么时候意图谋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龙袍男人突然站起来,捡起鞭子,对着朱棣就抽了过去!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朱棣的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父皇,您认错人了!儿臣没有谋反!”朱棣一边躲闪,一边解释,“儿臣是朱棣,是您的四儿子,不是您说的那个意图谋反的人!”
可龙袍男人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继续用鞭子抽他,嘴里还骂道:“你还敢狡辩!咱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逆子!”
马皇后模样的女人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突然开口道:“陛下,别打太重了,打不死就行。留着他,还能给标儿当个警示。”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一阵冰凉——这不是母后,母后绝不会这么对自己。母后总是护着他们兄弟,就算他们犯了错,母后也会帮忙求情,怎么会说出“打不死就行”这种话?
他看向那些皇子,朱标模样的人低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朱樉、朱棡模样的人则直接笑出了声,还小声嘀咕:“打得好!让他再敢跟大哥争!”
朱棣的心彻底冷了——这些人,虽然有着自己家人的模样,却根本不是自己的家人。他们冷漠、残忍、幸灾乐祸,和自己熟悉的家人完全不一样。
他摸了摸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显然已经被抽了不少下。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肯定是进入了一个错乱的大明世界,这里的“朱元璋”“马皇后”“兄弟们”,都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而这个世界的“朱棣”,估计已经被这个疯癫的“朱元璋”打死了,自己是不小心顶替了他的位置。
“你不是我的父皇,我为啥要让你打?”朱棣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抓住抽过来的鞭子,用力一扯,把龙袍男人拉得一个趔趄。
龙袍男人没想到他敢反抗,气得脸色铁青:“逆子!你还敢还手?!”
“还手怎么了?”朱棣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还说我谋反,你配当父皇吗?我的父皇,虽然严厉,却明辨是非,绝不会这么糊涂!”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夺过鞭子,然后对着龙袍男人就抽了过去!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龙袍男人的背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你敢打咱?!”龙袍男人又惊又怒,想要反抗,却根本不是朱棣的对手——朱棣今年二十一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常年习武,身手矫健;而这个龙袍男人,看起来有五十三岁,常年批奏折,暴饮暴食,还不怎么运动,走起路来都有些气喘,怎么可能打得过朱棣?
朱棣越打越尽兴,一边打一边骂:“让你污蔑我谋反!让你打我!让你对我家人冷漠!我告诉你,就算是我那个世界的父皇,也不一定打得过我,更别说你这个冒牌货!”
马皇后模样的女人和那些皇子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个“朱棣”居然敢还手,还敢打“朱元璋”。马皇后模样的女人想上前阻拦,却被朱棣一个眼神吓退了——朱棣此刻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龙袍男人被打得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朱棣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却还是觉得不解气——这个错乱的世界,实在是太诡异了,这里的家人,简直比陌生人还可怕。
就在朱棣想再教训一下这个冒牌父皇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四郎!四郎!快醒醒!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朱棣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燕王府的内室里,徐妙云正焦急地摇着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担忧。暖炉里的炭火还在噼啪作响,铜壶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一切都和睡前一样。
“妙云?”朱棣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背——没有伤口,也不疼,刚才的鞭伤,只是梦里的错觉。他松了口气,原来是个梦啊。
徐妙云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声道:“你刚才睡得好好的,突然开始大喊大叫,还动手动脚的,像是在跟人打架。我喊了你半天,你才醒过来。是不是做噩梦了?”
朱棣点了点头,把梦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妙云——错乱的大明世界、离谱的天幕内容、疯癫的冒牌父皇、冷漠的冒牌家人,还有自己动手打冒牌父皇的事。
徐妙云听完,忍不住笑了:“你呀,肯定是白天在奉天殿太累了,才会做这种怪梦。不过,你居然敢打‘父皇’,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让父皇知道了,肯定会罚你。”
朱棣也笑了,握住她的手:“那只是个梦,而且是个冒牌父皇。要是真父皇,我哪敢动手啊。不过,那个梦确实太诡异了,那里的家人,简直让人害怕。还是咱们家好,有你,有炽儿,有英儿,多温馨。”
徐妙云靠在他怀里,小声道:“是啊,咱们家最温馨了。以后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好好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奉天殿呢。”
朱棣点了点头,重新躺下,徐妙云依偎在他身边,温暖的气息让他很快又放松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梦里都是朱高炽和朱玉英的笑声,还有徐妙云温柔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朱棣醒来的时候,朱高炽和朱玉英已经在床边等着了。朱高炽抱着他的腿,小声问:“父王,你昨天是不是做噩梦了?娘说你大喊大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