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之外的军区大院,沈家小楼的书房里,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沈向西的爷爷,沈司令,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书房里灯光不算明亮,映照着他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脸庞。
他面前的书桌上,没有文件,只摆放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的酒瓶,瓶口用红布紧紧密封着。
这正是沈向西和杨夏荷带回娘家时,杨平安让二姐带给爷爷的“药酒”。
沈司令清楚地记得孙子沈向西当时郑重其事的话语:
“爷爷,这是平安那孩子的一点心意,说是他家传的方子,对调理身体有些奇效,尤其针对陈年旧伤。
他嘱咐说,不到万不得已,或者不是最信得过、最紧要的人,不要轻易动用。效果……可能有些出人意料。”
当时他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只当是小辈的孝心,以及那神秘亲家可能有些不错的民间偏方。
他自己当晚就喝了半瓶,第二天早上,感觉身上那些战争年代留下的老毛病都消失了,
精力也旺盛了些,才知道这酒的功效有多逆天。
他谨慎地将其收藏了起来,保存到现在。
然而,此刻,这半瓶酒却成了他心中天人交战的焦点。
就在今天下午,他接到了紧急消息,那位在战争年代曾多次力排众议保护他、
提拔他,对他乃至整个沈家都有知遇之恩的老领导,因突发重病,已生命垂危,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直言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消息灵通的人都明白,这位老领导的存在,是沈家目前在复杂局势中能够保持相对超然地位的重要支柱之一。
一旦老领导撒手人寰,沈家必将失去一层至关重要的保护色,未来的道路会艰难许多。
沈司令枯坐了很久,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他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瓶药酒。
他在权衡,在挣扎。
这药酒,是孙子岳家送的,来源神秘,效果逆天。
贸然献出去,万一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猜忌,会不会弄巧成拙?平安那孩子特意叮嘱“不要轻易动用”,
想必也知其不凡,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可是……老领导对他恩重如山,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坐视不理。
这不仅关乎情义,更关乎沈家未来的生存空间。
没有老领导在关键时候的支持,沈家这艘船,在即将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浪中,能否安然行驶?
他想到了沈向西,想到了刚出生的重孙军军,想到了还在地方上努力维持局面的大儿子一家……他不能只考虑自己个人的安危,他必须为整个家族的未来负责。
最终,沈司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伸出布满老年斑却依旧稳定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个小瓶子。
瓶子不重,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老首长,这是给您的‘保命符’。”他在心里默默对那位隐退后仍暗中关照他的老领导说道,
也像是在对提供药酒的杨平安解释,“也谢谢你了,孩子,这份情,沈家记下了。”
他不再犹豫。他选择相信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相信孙子口中那个不凡的少年杨平安,相信这份来自民间、或许蕴含着不可思议力量的“心意”。
这不仅仅是为了救老领导的命,也是为了给沈家,争取一个更稳妥的未来。
他仔细地将瓶子用一块厚布包裹好,放进一个毫不起眼的布兜里,然后挺直了依旧带着军人风骨的脊背,沉声对门外吩咐道:“备车!去西山疗养院!”
夜色中,军用吉普车驶出军区大院,朝着那位老领导所在的疗养院疾驰而去。
车上,沈司令紧紧抱着那个布兜,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沉沉的夜幕。
他不知道这半瓶药酒是否能创造奇迹,但他知道,这是他必须做出的选择。
无论结果如何,沈家与杨家,尤其是与那个叫杨平安的少年,之间的纽带,因这坛酒,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深不可测。
而一场可能影响深远的暗流,或许就始于今夜这个艰难的决定。
西山疗养院深处,一栋独立小楼内外气氛肃穆而压抑。
即便是夜晚,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
沈司令的车经过层层岗哨核查,最终停在小楼门前。
他拎着那个不起眼的布兜,快步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的主卧室外。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生命即将流逝的衰败气息。
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低声交流着,眼神中透露出无力回天的遗憾。
床上,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领导,此刻形容枯槁,双目紧闭,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死气,
只有床边仪器上微弱起伏的心电波形,证明着他还在顽强地与死神抗争。
老领导的长子,一位年约五十、气质沉稳、眼下带着深深疲惫的中年男子,正红着眼眶,紧紧握着父亲干瘦的手。
看到沈司令进来,他勉强站起身,声音沙哑:“沈叔,您来了。”
沈司令沉重地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看着老领导的模样,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恸,对王志远使了个眼色。
两人默契地走到隔壁相连的小书房,关上了门。
“王部长,”沈司令用了更正式的称呼,显示出事情的严肃性,他将手中的布兜轻轻放在书桌上,解开,露出了那个陶瓷小坛子,
“老首长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医生……是不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王志远痛苦地闭上眼,点了点头,声音哽咽:
“专家组已经会诊过了,说是……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让我们……准备后事。”他睁开眼,看着桌上那个普通的酒瓶子,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沈叔,这是……?”
沈司令神情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点……算是‘奇药’吧。
来源非常特殊,我也不能多说。据说对调理身体、激发元气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我自己用过一些,感觉确实不同凡响。”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志远:
“但现在老首长这个情况,常规手段已经无效,我想……能不能试一试这个?死马当活马医!或许……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王志远闻言,瞳孔微缩。他深知沈司令的为人,绝非信口开河之辈,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开玩笑。
他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想到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抓住,但理智又让他警惕:
“沈叔,这药……安全吗?来源可靠吗?万一……”
“我无法百分百保证安全,毕竟老首长现在身体极度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