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丰确实算是一个挺孤僻的人,这一点水泠月还真没猜错。
其实吧,像他们这种手艺工匠,性格都算是有点“拗”的。
毕竟因为工作需求,他们总是需要全身心、长时间地在一件事上下功夫。
到了周兆丰这里,因为他是雕刻匠,所以他就属于对一块木头疙瘩用心深重了。
脑子里想着成效,手上的动作还得精准无误,在这种情况下,匠人们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都不奇怪。
周兆丰无妻无子,年龄也在五十往上了,根本没有一个人管着他,可以说完全符合鳏寡老人的标准。
所以他的性子就一直朝着一个不太合群的方向一路狂奔……
直到现在,他已经不太能跟人正常交流了。
哪怕是找他定雕像的客户,他也一般不怎么说话,反正客户想定什么样的雕像都会自己提要求,他要是约莫着能做就点头,反之摇头就行了。
至于商量价钱就更简单了,竖手指头就够了,他还没遇见过竖手指头看不懂的客户。
后面他难以居群的反应更甚,干脆就直接一个人搬到外郊区住,虽说要买什么东西麻烦了不少,但是他感觉自在,也就这么一直过了下去。
周兆丰的性格是这样的,但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其实就在十多年前,他的性子还没那么独,认识他的人也没发觉这位雕刻匠有什么不同。
因为那时,他有一个小学徒。
那个男孩也是从家乡逃难跑到这里来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那天周兆丰正敞开门在自家院子里进行雕刻,大开大凿,砍得木料是咚咚作响。
正啃着不知道从哪家施舍来的野菜团子的男孩碰巧被周兆丰做工的声音所吸引,就站在门外骨碌着乌黑的眼珠子一直瞅着。
周兆丰一直从白天干到黑天,那男孩也就一直在门外瞅到黑天。
等周兆丰把一整个形神具备的雕像雕刻完成后,男孩严肃着脸走进院子,“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高举着手里剩下的野菜团子像是要献给周兆丰,大声道:“我想学这门手艺,请您收我为徒!”
周兆丰看着男孩的行为有点想笑,但是他又有点心软,最后……他还是收下了这个自己找上门的学徒。
男孩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也很有学东西的劲头;周兆丰对他也不藏私,做工都让他在旁边看着,事无巨细地进行传授。
那个时候师傅和学徒的关系要比现在要更真切、亲密一点,毕竟是一技之长,传授的是用来吃饭的手艺,所以通常可以看成是半个父子。
因为周兆丰无妻无子,所以他这儿就不是半个了,他完全是把这孩子当亲儿子看的!
而这孩子呢,也算知恩图报,不是白眼狼,常常说等他长大后要给周兆丰养老。
周兆丰跟这孩子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搞懂了他的性子。
所以他明白自己这个学徒说话时满是真情实意,没有丝毫作伪。
那一瞬间,他真以为他们父子日子会越过越好。
直到有一天,因为有一家新开的庙宇定了很多雕像,周兆丰抓紧时间做工想在逾期前把人家定好的雕像交上去。
结果却发现院子里预备的木料不够了,因为此时周兆丰手里活正忙,他就让男孩去林子里砍棵树,把旁支树杈啥的都收拾利落了,等他去的时候,他们爷俩就直接把木头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