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
身体还沉着,四肢像灌了铅,但体内那股乱撞的源炁已经安分下来。经脉里暖烘烘的,像是春水刚解冻,缓缓流动。我低头看手,掌心那道旧疤边上,多出一条细线,泛着微光,轻轻跳动。这是劲力自己往外渗的痕迹,不是伤,是功法融进血肉的证明。
背后剑胚还在震,不是警兆,是兴奋。
我没急着动。盘膝坐着,把呼吸放慢,一吸一呼之间,丹田里的残碑熔炉转得平稳了。青火不狂,静静烧着,把刚才吞进去的残剑意一点点煨成源炁,存进气海。这玩意儿不能乱用,攒着才是硬道理。
我抬头。
深墟还是老样子,火池低伏,岩壁焦黑,地上几道裂痕还没散热。可不一样的是,四面八方的废剑全都立着,尖端朝一个方向——东南。
不是风吹,不是震动,是它们自己在动。
我闭上眼,不再靠眼睛看路。剑心一起,天地就变了。那些断刃、碎铁、锈渣,全都在对我说话。它们指向同一个地方,像一群哑巴齐刷刷举起了手指。
血海。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识海就响了一声。
“血海……是你下一关。”
剑灵的声音,不是幻听,是留在神魂里的烙印。话落之后,整个深墟都颤了一下。连地底的石头都在抖,几片碎刃从墙上掉下来,落地时还是朝着东南。
我睁眼。
这一次,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打架靠的是不服就干,拳头比脑子快。师父教拳经时说:“打不过也要上。”我就记住了,一路莽过来。炸炉、断指、挨刀,哪次不是拼出来的?可现在我知道,光拼没用。敌人不会站那儿等你发狠,路也不会自己铺到脚底下。
血海不是个地名那么简单。
雷猛那家伙要是听见,肯定咧嘴一笑:“血海?听起来就很带劲!”他就是这种人,听见名字带“血”字的地方就想砸一锤子。可我不一样。洛璃翻过一本破丹经,提过一句:“血海异动,或与上古丹盟覆灭有关。”她当时说得轻,但我记住了。丹盟没了,毒脉起势,她爹差点死在那一夜。她嘴上不说,心里早把这笔账算了几千遍。
血海藏着东西。
不只是杀局,不只是试炼,是线索。是三千年前仙界崩塌时,被人抹掉的那一笔。
我慢慢站起来。
膝盖一弹,源炁走一圈,腿不软了。脊背挺直,肩拉开,整个人像一把刚开锋的刀。我不是刚才那个刚突破的人了。修为到了凝气中期,但这不是终点。真正变的是脑子里的东西。以前打完架才想“这一招能不能再快点”,现在出拳前就知道“第三式接第四式会断劲”。
剑心通明,不是玄话。
是你能看清自己的路,也能看见别人的死法。
我转身看向火池深处。
那块浮石还在,上面三个字:源初台。剑胚刚才就是冲它叫的。我走近两步,鞋底踩在焦石上,烫得冒烟。我不停步。离浮石还有三步时,背后“锵”一声,剑胚完全出鞘。
不是我拔的。
它自己来的。
我伸手,没去抓剑柄,而是贴上浮石表面。石头滚烫,掌心刚碰上去,一股热流就顺着胳膊往识海冲。
眼前一黑。
画面又来了。
血水漫天,望不到边。水面漂着断剑、碎甲、人骨。远处一座黑塔,塔顶插着一把刀,七个字清晰可见:血海无归路。
和上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