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的余韵仿佛还在试剑亭中回荡,那穿越千年的慷慨悲歌所带来的震撼,让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黄药师怔怔地看着南宫宸,半晌无言。
他自负才学,于琴道更是浸淫数十年,却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亲耳听闻这失传已久的千古绝响,而且是由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子,以如此举重若轻的姿态弹奏出来。
此子在琴道上的造诣,已非“精通”二字可以形容,简直是得了神髓!
黄药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复杂地看了南宫宸一眼,并未对刚才的琴艺较量做出评价,但那微微闪烁的目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沉默地挥手,示意侍立一旁的哑仆撤去瑶琴,同时将一张精致的榧木棋盘置于石桌之上。棋盘线条分明,木质温润,显然亦是珍品。两盒棋子,一黑一白,分别置于两人手边。
“琴之一道,姑且不论。”黄药师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细听之下,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绝对淡漠,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接下来,是棋。”
他执黑先行,并未客气,指尖拈起一枚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之位!
这一手,石破天惊!
围棋之道,素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开局占据边角乃是常理。而黄药师第一手直落天元,看似狂妄,实则蕴含着他那不拘一格、以我为主的霸道棋风,更是对对手的一种无形挑衅与压迫。他要以这最非常规的开局,试探南宫宸的棋路与心性。
亭外的黄蓉见状,不由得蹙起了秀眉。爹爹这开局,也太欺负人了!她虽不精棋道,但也知道天元开局之难。
南宫宸看着那颗落在天元的黑子,脸上却并无讶异之色,反而露出一丝颇感兴趣的笑容。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紧接着,便拈起一枚白子,落在了右上角小目的位置,一个极其稳健、堪称教科书式的应对。
黄药师目光微闪,不假思索,第二手黑子直接挂在了白棋小目之旁,攻势凌厉,毫不拖泥带水。
南宫宸依旧从容,白子轻点,一个稳妥的守角。
两人落子如飞,初时几十手,棋盘上便已风云初动。黄药师的棋风如其为人,奇崛诡变,天马行空,往往于不可能处生出妙手,攻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试图以奇、险打乱南宫宸的节奏。
然而,南宫宸的应对,却让黄药师渐渐皱起了眉头。
南宫宸的棋路,与他见过的任何棋手都截然不同。他看似步步稳健,遵循棋理,但每一手的选点,都精准得可怕,仿佛能预判到他后面数步甚至十数步的所有变化。他的计算力似乎无穷无尽,布局绵密,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黄药师的奇兵从哪个方向突进,总能被他恰到好处地挡住,并顺势巩固自己的实地,消弭对方的潜力。
更让黄药师感到不适的是,南宫宸的棋风中,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冰冷的“理性”。仿佛下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毫无感情、只追求最优解的机器。没有常见的棋手那种因情绪、气势而产生的波动,只有绝对的计算与效率。
几十手过后,黄药师那看似凶猛无匹的攻势,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柔韧而坚不可摧的墙壁,非但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战果,反而让自己的几块棋隐隐出现了薄味,而南宫宸的白棋,实地扎实,外势开阔,已然占据了微弱的优势。
黄药师的落子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盯着棋盘,长眉紧锁,陷入了长考。他试图寻找南宫宸布局中的破绽,却发现对方的棋形异常坚实,几乎无懈可击。
就在这时,南宫宸拈起一枚白子,并未落在众人预想中继续扩大优势的地方,而是轻轻地点入了中腹黑棋模样的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