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
整个世界都在倾斜!
不是错觉!是整个黑砂城,这座建立在葬兵谷边缘、历经千年风霜的巨大矿城,在某种无法想象的伟力撼动下,如同一个被顽童推倒的积木堡垒,猛地——**朝东侧倾斜了足足三十度**!
轰隆隆隆——!!!
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恐怖呻吟!污水巷内,低矮的窝棚如同纸糊般瞬间垮塌!断裂的梁木、破碎的瓦片、泥泞的垃圾,在令人窒息的烟尘和依旧淅沥的黑雨中,混合着绝望的哭嚎,轰然滚落!地面撕裂开巨大的口子,浑浊的污水裹挟着污泥和碎石喷涌而出!
“啊——!”
“地龙翻身了!快跑啊!”
“娘——!”
混乱!彻底的混乱!幸存的人们如同无头苍蝇,在倾斜的、布满裂痕和废墟的街道上尖叫奔逃,不断有人失足滑入深不见底的地裂,或被滚落的巨石、坍塌的墙壁瞬间吞噬!
孙婆的窝棚在剧烈的震动和倾斜中彻底解体!她尖叫着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一片泥泞的瓦砾堆上,剧痛让她蜷缩起来,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地狱景象。她看到了那个叫赵坤的黑鳞卫百夫长,在二娃邪气爆发的瞬间就被震飞,此刻正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半边脸被飞溅的木刺划破,鲜血淋漓,眼神充满了惊骇。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那两个扑向二娃的黑鳞卫!其中一人整条右臂已经覆盖上了深紫色的狰狞鳞片,如同怪物的肢体,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鳞片还在疯狂地向上蔓延!而另一个稍远的,也被那股爆发的邪气冲击得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而二娃…那个瘦小的身影…竟然悬浮在原本床铺位置的废墟之上!周身笼罩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深紫色邪光!无数细密的深紫鳞片覆盖了他的皮肤,闪烁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那双没有眼白的、纯粹深紫漩涡的眼睛,毫无感情地俯视着下方倾斜崩溃的尘世,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破碎的低语:
“开…开了…”
“饿…好饿…”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恐惧攫住了孙婆!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几点愈发刺眼的暗紫斑点,看着那个悬浮在空中、如同幼小魔神般的身影,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她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不被带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变成怪物了!是她…是她把他推出去的!
“不…不…”孙婆发出绝望的呜咽,蜷缩在冰冷的黑雨和泥泞中,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结阵!禁锢他!”赵坤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贪婪,厉声嘶吼!他手中的青铜禁锢罗盘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淡金色的光网瞬间张开,朝着悬浮的二娃罩去!他身后的废墟中,又有几名黑鳞卫挣扎着爬起,强忍着恐惧,催动灵力注入罗盘!
然而,那深紫色的邪光如同拥有生命般,剧烈翻腾!光网刚一接触,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淡金色的光芒迅速黯淡!
轰!
一股更加强横的邪气冲击波以二娃为中心再次爆发!赵坤等人如同被巨锤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那面珍贵的禁锢罗盘更是“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缝隙!
“该死!这东西…比情报里强太多了!”赵坤撞塌半堵残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看向二娃的眼神,贪婪依旧,却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忌惮。这邪种的力量,远超预期!
“百夫长!城…城要塌了!墨师爷那边…”一名侥幸未死的黑鳞卫惊恐地喊道。
赵坤看着还在持续倾斜、不断有巨大建筑崩塌的城市,又看了一眼悬浮在邪光中、气息还在缓慢攀升的二娃,眼中闪过挣扎,最终一咬牙:
“撤!先去和师爷汇合!这邪种…跑不了!让墨师爷用‘那东西’对付它!”他挣扎着爬起,带着残兵,头也不回地朝着城主府方向仓皇退去,将这片沦为邪域和废墟的污水巷,留给了绝望的孙婆和那正在蜕变的“瘟神之子”。
……
城主府地底密室。
整个密室如同遭遇了最猛烈的地震!坚固的黑石墙壁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地面上镌刻的古老符文光芒明灭不定,发出哀鸣般的嗡响!狂暴的地脉灵气彻底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狭小的空间内疯狂冲撞!
玄机上人盘坐的身形剧烈摇晃!他枯瘦的双手如同铁铸般死死维持着法诀,但嘴角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不断淌下,将他破旧的道袍前襟染得一片暗沉!悬浮在他双掌之间的两件物品,更是处于崩溃的边缘!
九幽寒铁匣剧烈震颤,幽蓝的寒光忽明忽灭,匣口处泄露的灰黑色死气变得狂暴而混乱,几乎要挣脱寒匣的束缚!
而最危险的,是那块核桃大小的浑浊晶体!它表面的裂痕已经蔓延到了极致,如同一个即将被撑爆的气球!内部灰黑色的伏渊死气与暗金色的星辰余烬,在强行融合的外力(地脉灵气和寒匣死气)压迫下,非但没有融合,反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妖异的紫金色光芒刺目欲盲,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伴随着晶体内部恐怖的爆炸性能量释放!整个密室的核心毁灭波动,几乎要撕裂空间!
“噗——!”玄机上人猛地喷出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脸色瞬间灰败如金纸!强行融合带来的反噬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入他的神魂!他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
“孽障!竟敢引动兵祸之手本体意志,坏我大事!”他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瞬间就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城倾之祸和地脉暴乱的根源——是那个邪种!它在召唤棺中之物,引动了葬兵谷深处兵祸之手的核心意志!这股意志直接撼动了地脉根基,也彻底搅乱了他精心引导的、利用地脉和伏渊死气强行融合星辰余烬、炼制“归墟钉”的脆弱平衡!
功亏一篑!不仅“归墟钉”的炼制濒临失败,狂暴的反噬之力更让他本就沉重的伤势雪上加霜!甚至…有彻底崩解、道基被毁的危险!
“不!本座谋划千年…岂能毁于一个下界邪种之手!”玄机上人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厉芒!那是一种远超元婴修士的、蕴含着无尽岁月沉淀的疯狂与决绝!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他本命精元的暗金血液喷在剧烈震颤的浑浊晶体之上!
“以吾之血…燃汝之烬!”
“以地之脉…固汝之形!”
“伏渊寂灭…归墟…成钉!”
沙哑的咒言如同来自九幽的咆哮!那口蕴含着他本源精元的暗金之血,瞬间被濒临崩溃的晶体吸收!晶体内部狂暴冲突的暗金星辰余烬,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光芒大盛!一股源自更高层次、带着无上威严和亘古寂灭气息的微弱波动,从玄机上人佝偻的身躯内——**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极其微弱,一闪即逝,却带着凌驾于此界法则之上的恐怖位格!它强行镇压了晶体内部暴乱的星辰余烬,并以此为锚点,暂时压制了狂暴的伏渊死气!
嗡——!!!
浑浊晶体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破密室的紫金强光!光芒之中,那布满裂痕的晶体形态,在玄机上人精血和那股无上气息的强行糅合下,硬生生地被压缩、塑形——**化作了一根三寸长短、通体布满诡异螺旋紫金纹路、尖端闪烁着一点深邃幽芒的——漆黑长钉**!
归墟钉!成了!
但玄机上人的代价也惨重到了极点!他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身体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瓷器般的裂痕!那口喷出的精血,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本源!他死死盯着悬浮在身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归墟寂灭气息的漆黑长钉,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疲惫、疯狂,还有一丝…终于得逞的扭曲快意。
“咳…咳咳…成了…终于…”他艰难地喘息着,枯槁的手指颤抖着,试图去收取那枚刚刚成型的凶钉。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归墟钉的刹那——
轰!!!
整个密室穹顶猛地炸开!无数巨大的黑石裹挟着泥土和雨水轰然砸落!一道缠绕着深紫色邪气、充满了毁灭与饥渴意志的恐怖光柱——**如同来自深渊的魔枪,穿透了层层地层,精准无比地轰入了这间地脉核心密室**!目标,直指悬浮在空中的——**归墟钉**!
兵祸之手的意志!它感应到了这枚能威胁到它挣脱束缚的凶器!
“尔敢——!”玄机上人目眦欲裂!
……
黑水河,浑浊的河滩。
“抓住他们!别让那小子跑了!”
刀疤独眼(王魁)的咆哮在风雨中格外狰狞。数名溃散的“秃鹫”残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挥舞着简陋的刀斧,踩着泥泞的河滩,朝着刚从悬崖半腰溶洞滑落下来的林不凡和小豆子猛扑过来!他们眼中只有林不凡心口那隐约透出的、在昏暗雨幕中依旧显眼的暗金光芒——那绝对是宝贝!
冰冷的黑雨砸在脸上,混合着汗水和伤口渗出的血水。林不凡背部的伤口在滑落时再次撕裂,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左腿的伤势更是沉重,每一次踩在湿滑的泥地上都传来钻心的刺痛,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最致命的是经脉内那两股水火不容力量的冲突,如同两把钝刀在体内疯狂搅动,让他调动不了一丝灵力,连《星屑步》那玄奥的轨迹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只是一个重伤濒死的凡人武者!带着一个同样惊恐无助的孩子!
而对方,是数名穷凶极恶、至少有着炼气期底子的亡命徒!
“新…新来的大哥!”小豆子看着扑来的凶徒,吓得面无血色,紧紧抓住林不凡破烂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