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崽…子…快…不…行…了…”玄机上人浑浊的目光落在昏迷的二娃身上,声音依旧平淡无波,“那…块…嵌…在…肉…里…的…东…西…是…个…大…麻…烦…”
“不…取…出…来…他…活…不…过…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林不凡猛地睁开眼,看向二娃那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小脸。断臂处那块暗红的剑胚,如同恶毒的诅咒,正一点点吞噬着他最后的生机。
取出来?怎么取?他如今修为尽废,识海重创,连神念都无法凝聚!在这荒凉死寂的灵界戈壁,拿什么救二娃?
“前…辈…”林不凡看向岩石顶端那神秘莫测的玄机上人,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中的希冀和难以掩饰的警惕,“您…可有…办法?”
“办法?”玄机上人浑浊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林不凡,又缓缓移开,望向远处暗红的山峦,“老…夫…自…身…难…保…哪…有…余…力…”
“不…过…”
他顿了顿,干瘪如同枯枝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伸进破旧道袍的怀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灰白、毫不起眼的——**粗糙玉瓶**。
玉瓶看起来极其普通,瓶口用一层同样灰扑扑的蜡封着。
“这…里…面…是…三…滴…‘地…脉…凝…露’…”玄机上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肉痛和极度的疲惫,“采…自…这…荒…原…深…处…残…存…的…地…脉…死…气…凝…聚…而…成…”
“虽…然…驳…杂…暴…戾…充…满…死…意…”
“但…对…压…制…那…块…疯…狂…的…金…属…疙…瘩…和…吊…住…他…一…口…气…或…许…有…点…用…”
“能…不…能…撑…到…找…到…活…路…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将那灰白玉瓶极其随意地朝着林不凡的方向——**轻轻一抛**。
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林不凡脚边的砂砾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不凡看着脚边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瓶,又抬头看向岩石顶端那气息微弱、浑浊双眼半开半阖、仿佛随时会睡过去的玄机上人。巨大的疑云瞬间笼罩心头。
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在这灵界残酷的“垃圾堆”里,一个自身难保的神秘老者,会如此“好心”地拿出可能是他保命之物的“地脉凝露”来救一个濒死的凡人小子?
矿洞里那些矿霸假惺惺地给你半块发霉的窝头,转头就让你去探九死一生的废矿坑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为…什么?”林不凡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他盯着玄机上人浑浊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玄机上人似乎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极其微弱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疲惫而苍凉。
“为…什…么?”
“呵…咳…咳咳…”
“大…概…是…看…着…你…们…这…样…的…蝼…蚁…在…这…鬼…地…方…挣…扎…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吧…”
“又…或…者…只…是…老…夫…快…死…了…想…在…咽…气…前…做…点…无…用…功…图…个…心…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最终彻底沉寂下去。盘坐在黑色巨岩顶端的身影,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与身下的怪石融为一体,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沉睡,又或者…已经油尽灯枯。
林不凡死死盯着玄机上人那毫无动静的身影,心中的戒备没有丝毫放松。他缓缓弯下腰,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极其缓慢而警惕地,捡起了脚边砂砾中的那个灰白玉瓶。
入手冰凉粗糙,带着戈壁砂砾的触感。瓶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瓶口的灰蜡封得严严实实。
他拔开瓶塞。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驳杂的气息从瓶口逸散出来。这气息带着大地的厚重,却又混杂着浓烈的死寂、怨念、金属锈蚀的腥气…如同无数种负面的地脉能量被强行糅合、压缩在一起,充满了混乱与暴戾。正是玄机上人所说的“地脉死气凝聚”的气息。
林不凡眉头紧锁。这东西,真的能压制二娃体内的剑胚?还是…另有所图?
他低头看向昏迷的二娃。那张惨白的小脸在暗红天光下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断臂处那暗红的剑胚纹路,如同恶毒的藤蔓,正悄然向心口蔓延。
没有选择了。
林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小心翼翼地倾斜玉瓶,一滴粘稠的、呈现出浑浊暗金色泽的液体,缓缓从瓶口滴落。
这滴液体并未直接滴入二娃口中,而是落在了他断臂伤口处,那块嵌入血肉的暗红剑胚之上!
嗤——!!!
如同滚油泼雪!
浑浊的暗金液滴接触到剑胚的瞬间,那块沉寂的金属块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和凄厉的嗡鸣!一股狂暴的、充满了痛苦怨念的毁灭锋芒,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间从剑胚深处爆发出来,试图将那滴侵入的异种能量绞碎驱逐!
但与此同时,那滴浑浊的暗金液滴也仿佛活了过来!内部蕴含的驳杂地脉死气、星辰之力碎片、以及无数沉淀的负面能量,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股沉重、粘稠、带着强烈镇压和侵蚀气息的灰暗能量流,狠狠包裹向爆发的剑胚锋芒!
两股同样狂暴、同样混乱的力量,在二娃断臂伤口处——**再次展开了惨烈的冲突与撕扯**!
“呃啊——!”昏迷中的二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断臂处的伤口瞬间崩裂,暗红的鲜血混合着暗金与灰黑交织的诡异能量汩汩涌出!皮肤下,暗红的剑胚纹路与灰暗的镇压能量疯狂冲突、蔓延,如同两条毒蛇在他血肉中撕咬搏杀!
林不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二娃的反应,左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冲突持续了十几息。
那滴“地脉凝露”所化的灰暗能量流,终究是外来之物,无根之萍。在剑胚那源自本源的狂暴怨念和毁灭锋芒的疯狂反扑下,虽然暂时压制了剑胚的部分凶性,但自身也在飞速消耗、溃散。
最终,灰暗的能量流被剑胚的锋芒彻底绞碎、湮灭!
暗红的剑胚重新占据了上风,表面的暗红纹路似乎更加深邃了一分,嗡鸣声中带着一丝胜利般的暴虐。但经过这一番冲突,它爆发出的锋芒也明显消耗了不少,暂时蛰伏了下去。二娃剧烈的抽搐随之平复了一些,虽然依旧痛苦地皱着眉头,但呼吸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丝丝?
吊住了一口气!
林不凡心中稍定,看向手中玉瓶的目光却更加复杂。这东西…确实有用,但绝非良药!它更像是一剂猛毒,以透支和刺激的方式,强行压制更猛的毒!代价是二娃的身体成了两种剧毒冲突的战场!
他抬头再次看向岩石顶端。
玄机上人依旧盘膝而坐,气息微弱,如同石雕,仿佛对下方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林不凡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玉瓶收好。这东西是二娃续命的毒药,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他强撑着身体,将昏迷的二娃小心地背起,用破布条勉强固定住。二娃瘦小的身体轻飘飘的,却如同背负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最后看了一眼玄机上人那毫无动静的身影,又看了看这片死寂荒凉的暗红戈壁,辨不清方向,也看不到任何生机。
“灵界…残骸荒原…”林不凡低声自语,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矿工面对未知矿坑时的警惕。他选了一个与玄机上人所坐岩石相反的方向,拖着沉重的步伐,背着二娃,一步一血印地,朝着那呜咽着暗红风沙的戈壁深处——**艰难跋涉而去**。
身影在低垂的暗红天幕下,渺小而孤独。
直到林不凡背着二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嶙峋怪石和呜咽的风沙深处。
黑色巨岩顶端,那仿佛陷入永恒沉睡的玄机上人,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浑浊如同蒙尘琉璃的眼眸,缓缓睁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深处,那抹看透世事的沧桑与疲惫依旧,但最深处,却悄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幽潭古井般的——**深邃与算计**。
他的目光,并未看向林不凡消失的方向。
而是…落在了林不凡刚才背起二娃时,二娃断臂伤口处无意间滴落在地上砂砾中的…**一滴混合着暗红剑胚气息与暗金星辰液残留的——诡异血珠**之上!
那滴血珠在暗红砂砾中并未干涸,反而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出微弱却异常驳杂混乱的气息。
玄机上人干瘪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守墓…开山…葬兵…寂灭…还有…一丝…伏渊…的…臭…味…”
“这…小…子…身…上…的…因…果…可…真…是…一…团…乱…麻…”
“不过…乱…才…好…乱…才…有…趣…”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再次抬起那只枯枝般的手,伸进破旧道袍的怀里。这一次,他掏出的不是玉瓶。
而是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由一种暗沉青铜打造、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玄奥、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古老阵盘**!
阵盘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浑浊晶体**。
玄机上人浑浊的目光落在阵盘之上,又缓缓移向林不凡和二娃消失的戈壁方向,那丝深藏的算计光芒一闪而逝。
他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而稳定地,在青铜阵盘上几个特定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符文节点上——**轻轻点过**。
嗡!
阵盘中心那颗浑浊晶体,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