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凿壁引光(1 / 2)

冰冷刺骨的暗河水依旧在奔腾咆哮,如同一条不知疲倦的银龙,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气息,冲向溶洞下游未知的黑暗。穹顶之上,那双燃烧着幽冷地火的暗金竖瞳,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漠然、毫无情感地俯视着河滩边几个渺小的生命。巨大的岩石巨拳沉入水下,只留下水面下若隐若现的庞大暗影轮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死寂,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凝固。

王铁柱死死抱着林不凡冰凉的身体,感受着他左臂皮肤下那两道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不祥灰黑与暗红光芒的诅咒纹路,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几乎将他吞噬。狗剩拖着断腿,徒劳地用冰冷河水浸湿的破布擦拭着二娃滚烫的额头,少年急促而微弱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痰音,小脸烧得通红,生命的气息在急速流逝。

石坚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胸口那点暗蓝色的矿脉烙印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被罩上了一层坚韧的琉璃罩。是林不凡拼死引动的“石心守护”与石心镯的力量,强行将他的生命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但他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王铁柱和狗剩的心。

“不…不凡哥…醒醒…”王铁柱的声音带着哭腔,布满冻疮和血污的手颤抖着,徒劳地想捂住林不凡右臂那深可见骨、依旧在缓慢渗血的裂口。入手一片冰冷粘腻。

林不凡灰翳的右眼紧闭,脸色苍白如金纸,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强行引动石心镯的力量,催发“薪火篇”守护之光,抵挡巨兽一击,又拼尽最后力量将生机渡给石坚,几乎榨干了他残存的所有精气神。左臂的诅咒在失去压制后疯狂反噬,如同两条饥渴的毒蛇在噬咬经脉,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但他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娃…二娃他…”狗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绝望,“…烧得更厉害了…”

王铁柱猛地抬头,只见狗剩怀里的二娃,小脸已经红得发紫,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得如同濒死的小兽,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痰音,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着。冰冷的河水擦拭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

高烧!在这冰冷、潮湿、没有药物、没有退烧手段的绝地,足以在短时间内夺走一个孩子的性命!

冰冷的绝望如同暗河的水,无声地漫过每个人的心头。头顶是冰冷的巨兽凝视,身边是濒死的兄弟和病重的孩子,没有食物,没有药物,没有出路。石心镯的光芒已经黯淡,林不凡油尽灯枯,刚刚那石心共震带来的微弱希望,仿佛只是死亡深渊里最后的一抹回光返照。

“省…省着…用…”林不凡虚弱到极点的嘶哑声音,如同蚊蚋般在王铁柱耳边响起。他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灰翳的右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强行支撑的清醒,“…火…传…”

王铁柱一愣,随即明白了林不凡的意思。是“薪火”!那需要传递心力才能点燃的微弱守护之火!

“狗剩!”王铁柱猛地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声音在巨大的水声中显得格外凄厉,“…把手…按在我背上!把…把你的力气…传给我!”

狗剩被吼得一哆嗦,看着王铁柱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睛,又看看怀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二娃,一股混杂着悲壮与绝望的力量涌了上来。他不再犹豫,拖着断腿,艰难地挪到王铁柱身后,将自己唯一完好的、同样冰冷颤抖的手,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死死按在了王铁柱的脊背上!

“传!柱子哥!把我的力气也传给你!”狗剩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一种矿工临死前也要多挖一镐的狠劲!

王铁柱身体一震,感受着背后那只冰冷颤抖的手掌传来的微弱力量和决绝意志。他猛地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水腥味的冰冷空气,将这股微弱的力量,连同自己心中那焚天的不甘和守护的执念,尽数凝聚!

他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覆盖在了林不凡冰凉的左手之上!冰冷、颤抖、带着伤痕与血污的三只手,在林不凡的手上紧紧相叠!传递着绝望深渊里最后的——**凡人之炬**!

“不凡哥!点它!点那火!”王铁柱对着林不凡嘶吼,声音带着血沫。

林不凡灰翳的右眼猛地睁开一丝!王铁柱和狗剩掌心传来的微弱力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干涸的识海中激起微弱的涟漪!脑海中,“薪火篇”那流淌着温暖金光的生命回路,在这股凡人决绝意志的刺激下,极其艰难地——**再次亮起**!

嗡…!

一股极其微弱、比之前更加稀薄暗淡的——**金色光晕**——极其艰难地从林不凡的左手掌心弥漫开来。光晕微弱得如同黎明前最后一缕星光,仿佛随时会被冰冷的黑暗吞噬。

林不凡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引导着这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金光,缓缓移向狗剩怀里那滚烫抽搐的二娃!

“薪火篇”——**微光续命**!

金光如同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二娃滚烫的额头和胸口。

“呃…”昏迷中的二娃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丝,急促得如同拉风箱的喘息,似乎也稍稍平缓了一点点。那令人心焦的濒死窒息感,被这微弱却坚韧的金光驱散了一点点。

仅仅是“一点点”。

王铁柱和狗剩看着这一幕,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望!有用!虽然微弱,但这“薪火”真的能续命!

然而,这“一点点”的代价,是林不凡口中再次涌出的鲜血,是他左臂诅咒纹路更加疯狂的蠕动和冲突!金光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便如同耗尽了所有灯油的残灯,彻底熄灭!

“不凡哥!”王铁柱惊呼。

林不凡的身体彻底软倒,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剧痛,只有胸口碎片传来的微弱温热律动,如同最后的锚点,勉强维系着他没有彻底沉沦。

王铁柱和狗剩看着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林不凡,又看看怀里气息稍缓但依旧高烧昏迷的二娃,再看看旁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石坚,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狠狠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这点微弱的“薪火”,只能延缓死亡,却无法真正驱散它。他们需要真正的药物!需要食物!需要出路!

“水…水不能喝…太冰…有…有硫磺味…”狗剩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他看着奔腾的暗河,眼中充满了渴望和恐惧。这水冰冷刺骨,带着硫磺气息,喝下去只会让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苔藓…只有这点…”王铁柱从怀里掏出那点被体温焐得半干的、散发着霉味的暗河苔藓,撕下相对干净的一小片,塞进二娃嘴里。少年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咀嚼着,但这点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

饥饿、干渴、寒冷、伤痛、绝望…如同无形的猛兽,在黑暗中无声地啃噬着他们残存的意志。

“柱子哥…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狗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茫然,他看着头顶那双冰冷的暗金竖瞳,又看看深不见底的暗河下游,“…这水…通到哪?能不能…游出去?”

王铁柱看着奔腾湍急、冰冷刺骨的暗河,又看看自己焦黑溃烂的小腿和狗剩扭曲的断腿,再看看昏迷的三人,绝望地摇了摇头。跳下去,十死无生。

就在这时!

叮…叮当…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金属敲击岩石的清脆声响,极其突兀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暗河咆哮声,从溶洞下游的黑暗中隐隐传来!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黑暗中的风铃,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韵律。

王铁柱和狗剩同时一愣,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叮…叮当…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仿佛来自下游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听…听到没?”狗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是敲石头的声音?”王铁柱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亮起一丝微光!这声音…太熟悉了!是矿镐敲击矿石的声音!在这死寂绝望的深渊里,这声音如同天籁!

“有人?!龇牙咧嘴。

希望的火苗,如同被投入干柴的星火,瞬间在王铁柱心中点燃!他猛地看向下游那片未知的黑暗。有矿镐声,就可能有矿工!有矿工,就可能有路!有食物!有水!

“狗剩!看好他们!我…我去看看!”王铁柱挣扎着站起,焦黑溃烂的小腿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眼中燃烧着强烈的求生火焰。

“柱子哥!你的腿!”狗剩看着王铁柱那条惨不忍睹的小腿,满脸担忧。

“死不了!”王铁柱咬着牙,从旁边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黑色岩石碎片当作武器,又看了一眼昏迷的林不凡和石坚,以及高烧的二娃,眼中充满了决绝,“…等着我!”

他拖着那条伤腿,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沿着冰冷湿滑的河滩,朝着暗河下游、那叮当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挪去。身影很快被下游的黑暗吞没。

溶洞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水声,头顶冰冷的巨兽凝视,以及三个昏迷不醒的伤员和一个拖着断腿、满心焦虑等待的少年。

时间在巨大的水声和沉重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狗剩死死盯着下游的黑暗,心脏狂跳,每一次水声的起伏都让他心惊肉跳,生怕那叮当声是幻觉,生怕王铁柱一去不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