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岩浆缓慢流淌,发出沉闷的咕嘟声,如同大地沉重的叹息。地下熔岩空间里,滚烫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林不凡压抑不住的、如同破旧风箱拉扯般的痛苦喘息。
他蜷缩在滚烫的黑色岩石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左臂已经不成人形,膨胀扭曲得如同妖魔的肢体,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底下灰黑的枯萎死气与暗红的石瘟之火如同两条狂暴的毒龙,疯狂地撕咬、冲突、湮灭!每一次剧烈的能量湮灭,都在他手臂上炸开新的恐怖伤口,灰黑与暗红交织的污血混合着细碎的肉沫,不断喷溅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带着浓烈诅咒气息的恶臭烟雾。
半边身体被灰败的死寂和暗红的灼痛迅速蔓延覆盖,脸上仅存的肌肉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灰翳的右眼瞳孔涣散,生命的气息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急速黯淡。
“不凡!撑住!撑住啊!”石坚跪在他身边,布满血污的双手徒劳地按在他痉挛的身体上,试图输送一丝微弱的、刚在火气滋养下恢复的力气,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狂暴的诅咒冲突撕碎。他虎目含泪,看着兄弟在眼前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狠狠攫住了心脏。
“林…林老大…”
“怎么会这样…”
远处,几个挣扎着坐起的矿奴,看着这恐怖的一幕,眼中刚刚因逃脱崩塌而升起的一丝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更深的恐惧和茫然。巨大的熔岩湖,搏动的火髓本源,此刻在他们眼中,不再是生机,而是吞噬一切的炼狱。
“吼——!!!”
一声充满了混乱与暴虐的咆哮猛地炸响!
是异化阿木!
他被林不凡痛苦的气息和空气中弥漫的狂暴诅咒能量彻底刺激,猛地从昏睡中惊醒!覆盖着灰黑石壳的半边脸扭曲狰狞,赤红的狼瞳瞬间被狂乱的兽性填满,仅存的左臂肌肉贲张,覆盖的根须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胸口的翠绿光点在诅咒冲突的刺激下急促闪烁,却无法压制那喷薄欲出的毁灭欲望!
他猛地站起,覆盖着根须的利爪狠狠抓向身下的岩石,留下深深的沟壑!赤红的狼瞳先是死死锁定在痛苦抽搐的林不凡身上,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闪过,但随即被更强烈的、被诅咒放大的攻击本能取代!他低吼着,如同被激怒的凶兽,朝着林不凡和石坚的方向——一步步逼近!每一步踏下,滚烫的岩石都留下一个焦黑的脚印!
“阿木!停下!”石坚猛地转身,挡在林不凡身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怪物,手中紧握着他那柄磨损的矿镐,指节捏得发白,“看清楚!是不凡!是你兄弟!”
然而,此时的阿木,早已被体内失控的枯萎与石瘟吞噬了大部分理智。石坚的阻挡和怒吼,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攻击欲望!
“吼——!!!”阿木仅存的左爪高高扬起,覆盖的灰黑根须下暗红火光灼灼燃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挡在前方的石坚——狠狠抓下!爪风所过之处,连灼热的空气都被侵蚀、枯萎!
石坚瞳孔骤缩!他深知这利爪的恐怖,刀疤脸就是前车之鉴!他怒吼一声,炼体得来的微末力量爆发,矿镐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迎向抓来的利爪!
铛——!!!
刺耳的金铁爆鸣!火花四溅!
石坚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混合着枯萎的侵蚀和焚心的灼痛,狠狠撞入手臂!他闷哼一声,虎口瞬间撕裂,沉重的矿镐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十几丈外的滚烫岩壁上,背上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岩石,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石坚哥!”林不凡涣散的瞳孔看到这一幕,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身体的抽搐更加剧烈,左臂的诅咒冲突似乎因他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升级!灰黑与暗红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
阿木击飞石坚,赤红的狼瞳再无阻碍,彻底锁定了地上濒死的林不凡。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发现猎物般的兴奋嘶吼,覆盖着根须的利爪再次扬起,带着湮灭生机的恐怖威势,朝着林不凡的头颅——狠狠抓下!
死亡的阴影,带着枯萎与灼痛的气息,瞬间笼罩!
周围的矿奴发出惊恐绝望的呜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覆盖着根须的恐怖利爪即将触及林不凡头颅的瞬间!
嗡——!!!
一股精纯、磅礴、带着净化万物又孕育生机的——**灼热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猛地从岩浆湖中心那团搏动的火髓本源中——**狂暴倾泻而出**!
这一次,并非光束!而是如同粘稠的赤金岩浆,化作一道巨大的火浪,瞬间跨越湖面,并非攻击阿木,而是如同守护的堤坝,狠狠冲刷在阿木与林不凡之间的地面上!
轰——!!!
赤金色的火浪猛烈地拍击在滚烫的岩石上!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精纯无比的地火精气,如同飓风般横扫开来!
首当其冲的阿木,被这股蕴含着净化意志的灼热气浪狠狠冲中!
“吼——!!!”他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交织的咆哮!覆盖全身的灰黑根须纹路在精纯火气的冲刷下,发出“滋滋”的哀鸣!暗红的石瘟之火剧烈摇曳!他抓向林不凡的利爪被硬生生阻住、灼伤!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覆盖着石壳的半边脸上,竟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而地上濒死的林不凡,被这股灼热的气浪余波扫过,左臂那疯狂冲突的灰黑与暗红诅咒能量,如同被投入了熔岩的寒冰,瞬间被压制、抚平!狂暴的冲突骤然减弱!虽然剧痛依旧钻心,左臂依旧扭曲可怖,但那急速蔓延的灰败死寂和暗红灼痛,被硬生生遏制住了扩散的趋势!
他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那滔天的赤金火浪,以及火浪深处,一点比之前清晰了无数倍的、顽强不屈的——**翠绿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他刻骨铭心的纯净气息!
“小…荨?”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林不凡濒临破碎的意识。不,不是小荨,是另一种同源的、更加古老厚重的生机!
“火…火神发怒了?”
“那光…那光在护着林老大!”
劫后余生的矿奴们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惊恐变成了呆滞。
阿木被火浪逼退,赤红的狼瞳死死盯着岩浆湖中心那团搏动的火髓本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本能地感到了忌惮。那团赤金中的翠绿光芒,让他体内混乱的诅咒都感到了压制。
火浪缓缓平息,只在林不凡身前留下了一片被灼烧得更加暗红的岩石区域。空间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岩浆的咕嘟声和林不凡沉重的喘息。
“咳…咳咳…”石坚挣扎着从岩壁下滑落,口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背上的伤口血肉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看着暂时被逼退的阿木,看着火浪后气息稍稳的林不凡,又望向岩浆湖中心那团光芒黯淡了许多、搏动也显得有些虚弱的火髓本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那…那光…在救不凡…”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苍老、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在死寂的矿奴群中响起。
“它…它在变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一个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矿奴,挣扎着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岩浆湖中心那团赤金色的火球。他的脸上布满了被矿尘和岁月刻下的深深沟壑,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火髓本源,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悲凉。
“赵…赵老蔫?”有矿奴认出了他,是矿洞里年纪最大、沉默得如同影子般的老矿奴。
赵老蔫没有理会旁人,只是死死盯着那团搏动的光芒,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我…我挖了一辈子矿…见过…地火…喷发…也见过…矿脉…枯竭…这…这地心的火…像…像咱们…一样…快…快熬干了…刚才…刚才那一下…耗了…它…大…大力气…”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濒死的林不凡,扫过重伤的石坚,扫过远处虎视眈眈的异化阿木,最后落在那些眼中只剩下茫然和恐惧的矿奴脸上。
“…林小子…是…是咱们…唯一…的…活路…他…不能死…”赵老蔫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那…那火里的光…在…在吊着他…的命…也…也在…吊着…咱们…的命…”
他枯瘦的身体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滚烫的岩石上爬起来。佝偻的脊背如同不堪重负的弯弓,双腿如同风中芦苇般打颤。
“赵老!你干什么?”旁边的矿奴惊愕地想拉住他。
赵老蔫却猛地甩开了搀扶的手!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令人心悸的决绝光芒!他死死盯着岩浆湖中心那团搏动的赤金火球,以及火球深处那点微弱的翠绿光芒。
“…它…救林小子…要力气…”
“…咱们…的命…贱…”
“…力气…有…”
他嘶哑地说着让人心头发颤的话,一步,一步,踉跄着,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滚烫的岩浆湖边走去!
滚烫的热浪扭曲了空气,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和花白的乱发。他枯槁的脸上被高温灼烤得通红,嘴唇干裂渗血,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身体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停下!
“赵老蔫!回来!那是岩浆!”石坚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伤势,再次咳血倒地,只能发出嘶哑的呼喊。
赵老蔫仿佛没有听见。他走到岩浆湖边,脚下就是缓慢流淌的暗红色熔岩,散发出的恐怖高温让空气都发出噼啪的轻响。他停下脚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抽搐的林不凡,又看了一眼那些呆滞的矿奴,布满沟壑的脸上,似乎扯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释然的笑容。
“…下…下辈子…老子…不…挖矿了…”
话音未落!
这个在矿洞里沉默了一辈子、如同枯草般的老矿奴,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翻滚的暗红岩浆——纵身一跃!
噗通——!!!
粘稠的岩浆溅起一小片暗红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