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焚岩谷劫火(1 / 2)

燥热。刺鼻的硫磺气息如同实质的砂纸,摩擦着脆弱的鼻腔和喉咙。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吞咽着滚烫的沙砾,灼烧着林不凡早已千疮百孔的道基。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洞壁,灰翳的右眼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死死盯着山洞深处那个高大、沉默的覆鳞身影——青戈。

云笙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岩石角落,被那层流动水银般的暗青光晕笼罩,如同一枚被冰冷琥珀封存的脆弱花蕊。青戈暗青色的竖瞳,如同两块淬了寒冰的墨玉,毫无波澜地审视着昏迷的女孩,那目光里没有贪婪,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让林不凡骨髓发寒的、纯粹冰冷的**探究**。仿佛云笙不是活生生的孩子,而是一件值得研究的奇特器物。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洞壁缝隙渗下的微光,在青戈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肩甲上投下冰冷的光斑。林不凡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岩石,道基崩裂的剧痛如同万蚁噬心,冷汗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在滚烫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不敢动,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手中的兵骨青莲镐沉重地压在腿上,镐身冰凉,那道吞噬了魔苔与空间乱流后陷入沉寂的暗青裂痕,如同蛰伏的毒蛇,传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躁动。

矿工藏身于黑暗的矿道,屏息凝神,躲避着未知的掠食者。孩子就在掠食者爪牙之下,他却连握紧镐头的力气都快被剧痛抽空。

就在林不凡的意志在剧痛和绝望的双重煎熬下即将绷断的刹那!

“嗡…”

云笙眉心那点微弱到极致的翠绿光点,在暗青光晕的包裹下,如同沉入深潭的萤火,极其微弱地…**又闪烁了一下**。这一次,光点闪烁的瞬间,一丝纯净得令人心颤的生机,如同晨曦中第一缕挣脱雾霭的阳光,顽强地穿透了灰败纹路的封锁,悄然逸散出来。

这缕生机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净化**与**呼唤**的本源气息。它触碰到笼罩云笙的暗青光晕,并未像之前那样被完全吸收转化。光晕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轻微地荡漾开一圈涟漪。涟漪的中心,那缕纯净的生机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短暂地挣脱了光晕的束缚,如同纤细的丝线,朝着洞口方向——林不凡所在的位置,极其微弱地**延伸**了一瞬!

仿佛沉睡的孩子在绝境中,本能地呼唤着她最信任的依靠。

这变化极其细微,却如同在死寂的深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青戈覆盖着鳞片的头颅,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他那双冰冷的竖瞳,瞬间锁定了那缕生机丝线延伸的轨迹尽头——林不凡藏身的洞口阴影!

冰冷的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狠狠刺在林不凡身上!一股庞大、古老、带着洪荒巨兽般沉重威压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唔!”林不凡闷哼一声,如遭重击!本就濒临崩溃的道基在这股威压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处传来清晰的崩裂声!他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身体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灰翳的右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巨大的惊骇!

暴露了!

青戈缓缓转过身。暗青色的鳞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而冰冷的摩擦声。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山洞深处的空间,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林不凡彻底笼罩。冰冷的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如同蝼蚁般的林不凡,眼神中那丝探究似乎更浓了,还带上了一丝…**淡漠的审视**。

“凡躯…道基崩裂…染魔之器…”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奇异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如同冰河下的暗流,在燥热的山洞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林不凡的灵魂上,“…却承载着…天道刑罚…与…青莲本源的…因果?”

青戈的目光扫过林不凡手中那柄沉寂的兵骨青莲镐,在镐身那道暗青裂痕上停留了一瞬,冰冷的竖瞳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随即,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不凡身上,毫无波澜:“汝,是谁?与这青莲幼体,是何干系?”

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林不凡的回答,将决定下一刻是生是死。

林不凡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的血丝混合着嘴角的鲜血,腥咸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巨大的威压让他连抬头都无比艰难,道基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矿工在矿霸的皮鞭下可以低头,但在孩子面前,脊梁骨不能弯!

“她…是…我…侄…女…”林不凡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放…开…她…”

“侄女?”青戈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词。他覆盖着鳞片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林不凡手中的兵骨青莲镐,“此器染魔甚深,天道刑罚烙印其上,冲突激烈,如同抱薪赴火。汝自身难保,何以护她?”

冰冷的质问,直指核心。

林不凡灰翳的右眼死死盯着青戈脚下那片暗青光晕笼罩的区域,看着其中云笙苍白的小脸。他喉咙里滚动着破风箱般的喘息,残存的意志在剧痛和威压下疯狂燃烧。他不再试图解释,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被威压死死压在地上的左手,极其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起,朝着云笙的方向,伸出了颤抖的手指。

动作缓慢,却带着矿工面对塌方时,也要用指甲抠出一条生路的决绝。

青戈冰冷的竖瞳,静静地看着林不凡这徒劳而倔强的动作,覆盖着鳞片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山洞内死寂无声,只有林不凡粗重的喘息和洞壁深处隐约传来的、如同地脉心跳般的沉闷轰鸣。

时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息,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此女身负本源之伤,生机如沙漏,污秽如跗骨。”青戈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汝手中魔器,只会加速她的枯萎。”

他缓缓收回指向兵骨青莲镐的手指,覆盖着鳞片的手掌在云笙上方的暗青光晕上虚虚一按。光晕流转,变得更加凝实,将云笙微弱的气息彻底隔绝。

“此乃‘玄鳞界’,可暂缓其生机流逝,隔绝内外侵蚀。”青戈的声音依旧冰冷,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然,治标不治本。此地污浊,非久留之所。”

说完,他高大的身影不再停留,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如同融入水幕,瞬间消失在暗青光晕之中,连同光晕中昏迷的云笙,一同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波动,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硫磺味和冰冷的鳞甲气息。

走了?带走了云笙?

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林不凡。他伸出的左手无力地垂落,重重砸在滚烫的砂石地上。道基的剧痛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沉浮。

“云…笙…”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山洞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担忧。

就在这时!

“呃…咳咳!”不远处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林不凡猛地扭头,只见躺在岩石上的阿木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冰蓝的左眼猛地睁开!瞳孔先是瞬间的茫然,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和冰冷的暴戾充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但石化的右半身沉重如万钧山岳,将他死死钉在岩石上。断裂的胸骨和全身的伤势在动作下带来钻心的剧痛。

“不…不凡?”阿木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云笙呢?!”他冰蓝的左眼瞬间扫过山洞,立刻发现了云笙消失不见,眼神中瞬间爆发出矿工失去孩子般的巨大恐慌和愤怒!

“被…一个妖族…带走了…”林不凡喘息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叫…青戈…他说…用‘玄鳞界’…暂时护住了云笙…”

“妖族?!青戈?!”阿木眼中血丝密布,仅存的左手猛地砸在身下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狗娘养的!敢动云笙!老子撕了他!”狂暴的星煞之力不受控制地从他残破的躯体中溢出,赤金幽蓝光芒交织闪烁,却显得无比混乱虚弱。石化的诅咒在失去压制后加速蔓延,冰冷的灰白已经覆盖了他右胸大半,向着心脏位置蚕食。

“冷静!”林不凡低喝一声,牵扯得道基一阵剧痛,嘴角又溢出鲜血,“他…暂时没有恶意…云笙的生机…被暂时稳住了…他说…此地污浊…非久留之地…”

阿木剧烈地喘息着,冰蓝的左眼死死盯着云笙消失的地方,眼中翻涌着暴怒、担忧和不甘。守护的执念与身体的沉重枷锁形成了惨烈的冲突。最终,他强行压下沸腾的怒火和星煞之力,目光落在自己裸露的石化右臂上。

那道树妖传递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火纹烙印,在焚岩谷燥热的环境下,正散发着持续不断的温热感,甚至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牵引**。

“焚岩谷…韩老魔的地心火…”阿木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沙哑,“不凡,你的伤…我的石化…还有云笙…都需要那火!找到它!老子要用它烧穿这身石头,再烧死那狗屁妖族,把云笙抢回来!”

希望的火种,在绝望的灰烬中再次点燃,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林不凡看着阿木眼中那矿工般的狠厉和狼皇血脉的暴戾,又感受着自己道基深处那仅存两缕、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翠绿道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灰翳的右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冰冷的火焰。

“走!”他挣扎着,用兵骨青莲镐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一次动作都带来道基撕裂般的剧痛。阿木也在剧痛中低吼着,仅存的左手和左腿爆发出残存的力量,拖着沉重如山的石化身躯,艰难地挪下岩石。

两个残破的身躯,如同从矿难废墟中爬出的伤者,相互搀扶,踉跄着朝着山洞外、那股火纹烙印指引的燥热深处,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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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狭窄的山洞口,一股更加灼热、混杂着浓烈硫磺和金属锈蚀味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是一片压抑绝望的景象。

这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山谷,或者说,是一座活着的、正在缓慢死亡的**炼狱**!山谷两侧是高达千仞、呈现出暗红与焦黑混合色泽的陡峭山崖,崖壁并非岩石,而是层层叠叠、冷却凝固的**岩浆岩层**,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锈蚀痕迹。无数粗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的尸骸,从山崖各处延伸而出,扭曲盘绕,最终汇聚向谷底。

谷底并非河流,而是一条宽阔的、缓缓流淌的**暗红色岩浆河**!粘稠的岩浆如同巨兽的血液,翻滚着气泡,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和刺鼻的硫磺烟雾。岩浆河两岸,是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依附着崖壁开凿出的**简陋洞窟**。洞窟低矮,大多用粗糙的黑色石块垒砌,毫无规划,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散发着贫穷与绝望气息的棚户区。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无比混乱、带着暴戾火毒气息的灵气。吸入一口,都让林不凡道基的裂痕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让阿木石化的身躯感到一丝异样的燥热。更令人心悸的是,谷地上空并非天空,而是一层厚重污浊的、翻滚着暗红与灰黑烟尘的**毒云穹顶**!毒云隔绝了天光,只在谷地中心区域,投射下几道稀疏的、如同探照灯般的惨白光束——那光束的源头,赫然是谷地中央,一座由无数巨大金属管道汇聚而成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漆黑堡垒**!堡垒上方,一面巨大的、绣着交叉长戈与闪电锁链图案的暗金色旗帜,在灼热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诛魔殿分舵**!如同悬在焚岩谷所有生灵头顶的利剑!

而林不凡和阿木此刻所在的位置,是靠近山谷边缘、一片由冷却岩浆形成的、相对荒凉的黑色平台。平台下方不远处,就是那片如同蚁穴般的棚户区。

压抑、燥热、绝望。这就是焚岩谷。

“妈的…这鬼地方…”阿木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冰蓝的左眼扫过谷底的景象,充满了厌恶。他右臂上的火纹烙印在此地愈发灼热,牵引感指向谷地深处,那岩浆河上游、靠近钢铁堡垒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平台下方传来。只见一个蜷缩在平台边缘避风处、衣衫褴褛如同破麻袋般的老修士,正剧烈地咳嗽着。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被火毒侵蚀的暗红疮疤,气息微弱,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他面前铺着一块肮脏的兽皮,上面零星摆着几块黯淡的、如同焦炭般的矿石和几串烤得焦黑的、散发着微弱土腥味的**岩薯**。

看到林不凡和阿木这两个气息紊乱、伤势骇人的陌生人从山洞里走出来,老修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麻木的警惕,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和一丝卑微的期盼取代。

“两位…道友…”老修士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锣,“新来的吧?买点…岩薯充饥…或者…火纹矿…便宜…”他努力推销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货物,干枯的手指微微颤抖。

林不凡看着老修士眼中那矿工面对矿霸时特有的、混杂着恐惧与讨好生存的卑微光芒,心中莫名一涩。他艰难地从怀中摸索出几块下品灵石——这是他在人界最后的一点积蓄,递了过去。

“老丈…打听个事。”林不凡的声音嘶哑,“可知…‘焚岩谷·熔心地火’…在何处?”

“熔心地火?”老修士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如同听到了什么禁忌的名字!他慌乱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别问了!千万别问!那是…那是诛魔殿大人们把守的禁地!靠近那里…会死的!比被火毒烧死还惨!”

他颤抖的手指,恐惧地指向谷地中央那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漆黑堡垒。“看…看到了吗?所有通往地火核心的管道…都汇聚在那里!诛魔殿的‘焚煞炉’!他们用炉子…炼化地火精粹…也炼人!”老修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以前…以前还有韩老魔在的时候…还能偷偷换点纯净的地火精淬体…现在…韩老魔没了…地火也…也变了…靠近的…都疯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