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绝望如同凝结的冰,沉沉压在阿木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葬骨原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衰败腐朽气息,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右半身菌毯搏动带来的撕裂剧痛和冰冷麻木。他佝偻着背,如同背负着山岳,在狭窄陡峭、犬牙交错的兵骨缝隙中艰难下行。云笙小小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微弱却规律的呼吸拂过他的左颈,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暖意与锚点。
脚下的黑石板路湿滑倾斜,布满了之前菌毯滴落的暗红粘液腐蚀出的细小坑洼。两侧巨大、断裂的暗金兵骨碎片如同扭曲的肋骨,散发着沉重压抑的战意和不甘的怨念。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吸入,都让阿木感觉肺部如同被粗糙的砂砾摩擦,菌毯的搏动也随之沉重一分。云笙眉心那道暗金封印光柱依旧稳定,但被禁锢在边缘的暗青金芒毒种,却在更精纯的衰败灵气滋养下,不安地蠕动着,如同蛰伏的毒蛇。
阿木冰蓝的左眼死死盯着脚下,瞳孔深处倒映着几缕极其微弱、却散发着奇异温暖波动的暗红色光丝——那是天狼星核碎片的指引!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火线,从冰冷兵骨的缝隙深处蜿蜒而出,执着地指向下方更深邃的黑暗。这源自血脉的悸动,是支撑他走下去的最后希望火种。
然而,希望的火种旁,便是狰狞的毒瘤。
就在星核光丝摇曳轨迹的边缘,在那片被菌毯粘液腐蚀出的坑洼周围,暗红与污浊墨绿交织的**魔化血菇**,如同从地狱缝隙中钻出的恶鬼,正疯狂滋长!它们伞盖如同扭曲腐烂的心脏,搏动着,表面布满了令人作呕的、仿佛会呼吸的暗红血管纹路。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腥臭气息的暗红汁液不断从短粗的菌柄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黑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腐蚀出更深的痕迹。
这些魔菇周围的衰败灵气被彻底污染、扭曲,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涟漪。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贪婪与纯粹毁灭欲望的意念低语,如同亿万只细小的毒虫,顺着那扭曲的精神波动,无孔不入地钻进阿木的脑海:
“力…量…饥…渴…”
“吞…噬…融…合…”
“打…开…门…户…”
“归…于…虚…无…”
“加…入…光…荣…的…进…化…”
域外天魔的低语!它们在撩拨星煞菌毯那冰冷的吞噬本能,在放大阿木灵魂深处因狼皇记忆碎片而翻腾的滔天恨意!它们试图将这同源的星骸之力,彻底扭曲成污染与毁灭的帮凶!
“滚…开!”阿木猛地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丝,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强行凝聚残存的狼皇意志,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死死把住舵轮,将那些试图侵蚀神智的粘稠低语狠狠甩开。新铸的左臂猛地一挥,一道凝练的赤金幽蓝星煞光束射出,将一株挡在必经之路上、伞盖正对着云笙眉心的魔菇轰成腥臭的碎渣!
粘稠的汁液四溅,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溅落在旁边的兵骨碎片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臭瞬间浓郁了数倍。
“呃…”背上的云笙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痛苦呻吟,眉心被封印的毒种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边缘的暗青金芒仿佛受到刺激,猛地向外冲击了一下封印光柱,引起一阵微弱的涟漪波动。
阿木的心猛地揪紧!不能再耽搁了!星核碎片就在下方,那是封印的希望,也是云笙的生机!他不再理会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滋生的魔菇,冰蓝的左眼死死锁定星核光丝指引的方向,背着云笙,如同负伤的孤狼,朝着更深的黑暗,踏出更加沉重的步伐。
---
下方,无尽的冰冷与黑暗。
林不凡的意识在破碎的幻境残渣中沉浮。道基重铸带来的沉重钝痛如同嵌入灵魂的矿镐,无处不在。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碾过,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他艰难地睁开灰翳的右眼,视野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身下冰冷粗糙的黑石板触感无比真实。
矿难幻境破碎了。仙骸残念那宏大悲伤的意志漩涡,被他以矿工之志混合天道锋芒的搏命一击重创,暂时退去。代价是灵魂仿佛被抽空,重铸的道基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连动一下眼皮都感到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嗬…嗬…”他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微弱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从焦黑的额头滑落,浸入冰冷的石板缝隙。
就在这极致的虚弱中,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暖气息,如同黑暗矿道尽头透出的一缕矿灯光芒,悄然拂过他混乱的感知。
是…凡兵残片的气息?他插在塌陷边缘的那块残片?
这微弱的气息,如同投入干涸河床的一滴甘泉,瞬间唤醒了林不凡濒临沉寂的矿工意志!不能死在这里!阿木和云笙还在上面!那被魔纹缠绕的青莲子实…伏渊的毒种…域外天魔的阴影…
求生的本能,守护的责任,化作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支撑着他残破的意志。他不再试图调动沉重迟滞的道基,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深处——沉入那道冰冷流转、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天道刑罚金痕**!
金痕缓缓旋转,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审判威严,其轨迹深处,一点微小的坐标光点(仙界接引台裂口)如同黑暗宇宙中的灯塔。林不凡的混乱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如同矿工在塌方后摸索支撑点般,轻轻触碰着金痕流转的轨迹,汲取着那一丝冰冷却足以维系灵魂不散的法则之力。
一丝微弱的金芒,如同风中残烛,在他灰翳的右眼瞳孔深处亮起。这光芒无法照亮黑暗,却足以让他混乱的感知勉强凝聚,如同矿工在黑暗中摸索坑壁。
他感知着身处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比上层的废墟更加空旷、死寂。脚下依旧是冰冷的黑石板(仙骸所化),但空气更加凝滞,衰败灵气的浓度高得惊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腐朽和绝望。无数断裂的巨大暗金兵骨如同远古巨兽的残骸,杂乱地散落在视野所及的黑暗深处,散发着沉重压抑的战意和不甘的怨念。
而那股温暖生机的源头,那点被暗青魔纹死死缠绕的翠绿光晕(青莲子实),就在这片死寂兵骨坟场的中心区域!距离似乎…并不遥远!
希望的火星再次点燃。但林不凡没有丝毫兴奋,矿工的本能在疯狂报警。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仙骸残念的考验绝不可能只有一层!那破碎幻境核心被重创的悲伤意志,如同蛰伏的受伤猛兽,随时可能发动更恐怖的反扑!
他挣扎着,用尽灵魂中刚刚凝聚起的那点微薄力量,如同在泥沼中挪动万斤巨石,极其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撑起焦黑溃烂的上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道基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靠着身后一块冰冷巨大、布满战斗凹痕的暗金兵骨断柱,如同靠着矿洞中唯一幸存的支柱,剧烈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细微、却让林不凡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湿滑触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撑在地面的焦黑手腕!
他猛地低头!
灰翳右眼中微弱的金芒映照下,只见手腕被触碰的皮肤上,不知何时…竟然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菌毯**!
这菌毯的形态、气息…与阿木右半身那星煞菌毯如出一辙!但它更加阴冷、更加粘稠,散发着一种纯粹的、不掺杂星骸意志的**毁灭与贪婪**!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贪婪地吮吸着林不凡皮肤上残留的微弱生机和衰败灵气,并试图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星煞…菌毯?!”林不凡心中警兆狂鸣!阿木的菌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得如此…纯粹而邪恶?
念头刚起,异变骤生!
“嘶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从林不凡靠着的那块巨大暗金兵骨断柱根部传来!他猛地扭头,瞳孔骤缩!
只见那冰冷坚硬的兵骨表面,不知何时竟鼓起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暗红与污浊墨绿交织的**巨大血疱**!血疱如同腐烂的心脏般疯狂搏动,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纹路!其中一个血疱猛地破裂!
噗嗤——!
没有物理的冲击,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实质诅咒的暗红血箭,混合着粘稠的怨念黑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无视空间距离,狠狠射向林不凡的面门!血箭所过之处,连浓稠的衰败灵气都被污染、扭曲!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避无可避!林不凡油尽灯枯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有效闪躲!
千钧一发之际!
嗡——!!!
识海中那道冰冷的天道刑罚金痕,在致命威胁的刺激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源自法则层面的至高审判意志,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林不凡全身!
嗤——!!!
暗红血箭狠狠撞在金痕意志形成的无形屏障上!如同强酸泼上钢板,发出刺耳的腐蚀声!暗红的诅咒之力与怨念黑气疯狂侵蚀着屏障,屏障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虽然暂时挡住了血箭的物理穿透,但那粘稠的怨念和诅咒气息,却如同跗骨之蛆,顺着屏障的波动,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狠狠刺向林不凡重创的灵魂!
“呃啊!”林不凡闷哼一声,七窍再次溢出黑血!灵魂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毒针攒刺!道基剧痛瞬间达到顶点,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撕裂!
他灰翳的右眼死死盯着血箭射来的方向——那块巨大的兵骨断柱。只见破裂的血疱周围,更多暗红墨绿的血疱如同雨后毒蘑菇般疯狂鼓起、搏动!而断柱根部,大片的暗红色菌毯如同蔓延的苔藓,正贪婪地覆盖着冰冷的仙骸,吮吸着其中残留的怨念和不甘!菌毯的表面,无数细微的暗红菌丝如同活物般摇曳,与周围环境中弥漫的域外天魔低语隐隐呼应!
**被污染的仙骸!被天魔低语和星煞菌毯异化催生的诅咒血菇!**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安全地带,而是比上层更加凶险的魔域!那些沉寂的仙骸兵骨,在域外天魔的污染和星煞菌毯的侵蚀下,已经化为了孕育恐怖诅咒的温床!
---
上方,狭窄陡峭的缝隙终于到了尽头。
阿木背着云笙,一步踏出,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绝望攫住!
这里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地下空洞,穹顶高悬在浓稠的黑暗之中,望不到尽头。脚下是冰冷、平坦、布满了无数巨大裂痕的黑石板地面(仙骸铺就)。无数断裂、扭曲、散发着沉重威压和浓郁怨念的暗金兵骨碎片,如同远古神魔战争的残骸,杂乱地矗立或倒伏在空旷的地面上,一直延伸到视野无法穿透的浓稠黑暗深处。空气死寂得可怕,唯有衰败灵气流动带来的微弱呜咽,如同亿万亡魂的叹息。
而在这片巨大兵骨坟场的中心区域,一块相对平坦、没有任何巨大兵骨碎片的黑石板空地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流淌着温暖暗红色泽、如同跳动心脏般的**不规则晶体**!
**天狼星核碎片!**
它散发出浩瀚、精纯、带着星骸生命本源气息的温暖波动,如同黑暗宇宙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阿木冰蓝的左眼!血脉深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呼唤!就是它!激活初代封印的关键祭品!
希望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