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县衙后堂,气氛比外面呼啸的寒风更加冰冷凝滞。几张粗糙的木桌上摊开着最新的粮册和账目,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张玄与萧何相对而坐,两位以沉稳干练着称的文臣,此刻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云。
“主公,府库……快空了。”萧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着账册上最后几个鲜红的数字,“黑云寨缴获,加上县城府库原有存粮,刨去大军征战消耗、每日赈济灾民和降兵的口粮,以及必须留作的应急储备……最多,最多再支撑十日。”
十日!
这个词像一块冰,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杨帆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城外的战争尚未结束,周丕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就是一笔巨大开销;城内数以万计的百姓和降兵,每天睁眼就要吃饭;再加上这越来越冷的天气,没有足够的食物,冻饿而死的人数将会呈倍数的增长!
“各处粥棚,已经从‘立筷’改为‘沉瓢’(粥更稀),即便如此,排队领粥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是从周边乡村闻讯赶来的流民……”张玄补充道,语气沉重,“民心已然浮动,昨日东城粥棚就因分配不均发生了小规模骚乱,虽已弹压,但绝非长久之计。”
战争的消耗,接收庞大人口的负担,以及可能存在的士绅囤积……多重因素叠加,终于将这初生的狼牙公国逼到了悬崖边上。粮食,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成了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萧何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焦虑。他擅长调度和管理,但在源头断绝的情况下,再精妙的算计也显得苍白无力。
一直沉默地坐在阴影角落的贾诩,此刻缓缓抬起头,他那双似乎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睛扫过众人,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寒意:“主公,二位先生,常规手段已然无效。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文和有何良策?”杨帆沉声问道,他知道贾诩素有急智,但也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争议。
贾诩伸出两根手指:“两条路,或可并行。”
“其一,借粮。”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向境内那些家中尚有存粮的富户、士绅‘借粮’。言明是借,战后归还,或折价抵偿税赋。他们深耕此地多年,黑云寨在时亦能保全,家中必有大量存粮。”
“这……”张玄眉头立刻皱起,“此举恐有‘与民争利’之嫌,易失士绅之心,动摇统治根基啊!且他们若以各种理由推脱,又如何?难道要派兵强抢不成?”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更倾向于王道和教化。
“其二,”贾诩没有直接反驳张玄,继续道,“发行‘战争债券’。”
“债券?”萧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好奇。
“可理解为一种特殊借据。”贾诩解释道,“以狼牙公国信用和未来税收为担保,向境内所有有余财者(包括士绅、商人、甚至较为富裕的平民)发行。言明是借贷给国家应对战争,约定时限,到期后连本带利偿还。此乃‘共度时艰’,将国家危机与部分民众利益捆绑。”
“此策或许温和一些,但……”萧何沉吟,“我公国初立,信用未固,民间是否愿意购买?若无人问津,岂不徒增笑柄?而且,这同样是与士绅富民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