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堡大败黑水城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战场本身。它不仅带来了周边势力的忌惮与结交,更在那些怀才不遇、或寻求明主、或单纯想在乱世中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的人们心中,投下了一颗分量不轻的种子。
原本门庭略显冷清的“招贤馆”,几乎是顷刻间便变得熙熙攘攘,人流络绎不绝。
负责接待的张玄忙得脚不沾地,却精神焕发。他亲眼见证着狼牙堡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深知人才是势力发展的根本。如今这“梧桐树”已初具气象,自然开始吸引“凤凰”来栖。
前来投效的人五花八门。有精通算术、渴望一展所长的落魄账房;有祖传数代、手艺精湛却因战乱失去营生的老匠人,希望能重开炉灶;有读过几本兵书、会些粗浅武艺的游侠儿,向往军功荣耀;甚至还有一些在旧朝体制下不得志的低级官吏,看中了狼牙堡草创初期、晋升空间大的潜力。
张玄与冯源等人分工协作,仔细甄别,量才录用。能写会算的,补充进日益繁杂的民政体系;手艺精湛的匠人,根据其特长分配至冶炼、木工、建筑甚至正在秘密扩大的“火药工坊”;身强体壮、略有根基的,则编入新兵营接受训练。狼牙堡如同一块巨大的海绵,贪婪而有序地吸收着这些新鲜血液,整个势力机器在战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并变得更加精密、高效。
这一日,午后阳光带着些许慵懒。招贤馆内依旧人来人往,喧嚣中带着一种蓬勃的朝气。张玄刚送走一批前来应征文书工作的士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喝口茶歇息片刻,馆内略显嘈杂的声音却似乎微微低了下去。
他若有所觉,抬头望去。
只见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此人约莫三十许岁年纪,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文士袍,浆洗得倒还干净,但边角处已有些磨损。他面容普通,肤色微黄,唯有一双眼睛,半开半阖,似醒非醒,偶尔开阖间,却有一种勘透世情的淡漠与冷静,仿佛眼前这熙攘景象,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急切地上前递上名帖或夸耀才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扫过馆内陈设、往来人群,最终落在了主位的张玄身上。
张玄心中微微一动。此人气度沉静,与周遭急于表现者迥然不同,倒像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他放下茶盏,主动开口,语气温和:“这位先生,可是来我狼牙堡寻个前程?”
那文士这才缓步上前,微微拱手,动作不卑不亢,声音也如其人一般,带着一种平铺直叙的冷静:“山野之人贾诩,闻狼牙堡主杨帆招贤纳士,特来一见。”
贾诩?张玄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已知的名士才子,并无此名号。但他并未轻视,能做此姿态者,要么是妄人,要么便是身负奇能。
“原来是贾先生。”张玄起身还礼,“不知先生所长为何?对天下大势,又有何见解?”
贾诩抬眼看了看张玄,嘴角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所长?无非是审时度势,揣摩人心,于阴谋算计、纵横捭阖间,寻一条生路罢了。至于天下大势?”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群雄并起,礼崩乐坏,强者存,弱者亡,无非如此。”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全然不似寻常士子那般慷慨激昂,忧国忧民。张玄眉头微蹙,却并未动怒,反而觉得此人有些意思。
“先生此言,倒是务实。”张玄沉吟道,“只是我狼牙堡主公立志拯救黎民,廓清寰宇,先生所言‘生路’,似乎过于……”
“自保方能救人,存己方可图远。”贾诩打断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仁义是旗,权谋是刀。无刀在手,空举义旗,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徒惹笑耳。观杨堡主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非迂腐之人,故诩特来一试。”
张玄心中震动。此人言语犀利,直指核心,将乱世生存的残酷法则剖析得淋漓尽致。他不敢怠慢,肃容道:“先生高见,令人深思。请先生稍候,容张某禀报主公。”
……
半个时辰后,狼牙堡议事厅偏室。
杨帆打量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文士。他刚刚听完了张玄的简要汇报,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