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狼牙堡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发酵。鹰嘴崖被一掌抹平的惨状,经过口耳相传,越发显得恐怖和绝望。那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力量,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校场上不再有整齐的操练呼喝,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沉默,窃窃的私语,以及偶尔从营房角落传来的、无法抑制的低泣。一些新兵的眼神开始闪烁,偷偷望向堡门的方向,尽管他们知道外面是更危险的战场,但求生的本能仍在与坚守的信念激烈搏斗。
一种名为“溃散”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张玄、冯源等人竭力安抚,但效果甚微。普通的言语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周丕、毛林等将领试图用更严厉的军纪弹压,但也只能治标,无法消除士兵们心底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所有人都明白,若不能扭转这股士气低落的洪流,不等黑水城大军兵临城下,狼牙堡自己就会从内部瓦解。
就在这人心惶惶、危机四伏的时刻,杨帆做出了决定。
他没有选择在守卫森严的主堡议事厅召见将领,也没有进行任何秘密部署。而是在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寒风依旧刺骨的时候,独自一人,走上了狼牙堡内最大的、也是此刻气氛最压抑的中央校场点将台。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主将威严的铠甲,只着一身普通的玄色劲装,腰间佩着那把跟随他许久的、甚至有些卷刃的佩剑。他的出现,悄无声息,却瞬间吸引了所有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期待,有茫然,有恐惧,也有深深的怀疑。
杨帆站在高台边缘,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他看到了一张张年轻却写满疲惫与惊惶的脸,看到了他们紧握着兵器却微微颤抖的手。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直透肺腑,却也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着,任由那沉重的寂静压在每一个人心头,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良久,当台下连窃窃私语都彻底消失,只剩下风掠过旗帜的猎猎声时,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寒风,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
开门见山,没有任何修饰,直接戳破了那层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恐惧薄纱。台下的士卒们微微一震,许多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我也怕。”杨帆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面对那种一掌就能抹平山崖,让八百弟兄尸骨无存的力量,谁会不怕?除非是傻子。”
他承认了恐惧,这反而让台下的一些士卒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黑水城主,独孤烈,是天象境的强者。”杨帆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他很强,强到超出我们很多人的想象。他带来的两万大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数量是我们的数倍。这些,都是事实。”
他每说一句,台下众人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气氛更加凝滞。
“那么,”杨帆话锋陡然一转,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该放下武器,跪地求饶吗?还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奔逃,把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园,把我们身后的父母妻儿,拱手让给敌人,任由他们屠戮、蹂躏?!”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冷电般扫视全场。
“告诉我,独孤烈会因为我们投降,就放过我们吗?黑水城的屠刀,会因为我们害怕,就变得仁慈吗?”
“不会!”杨帆自问自答,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他们不会!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光我们,抢走我们的一切!从我们选择反抗,建立狼牙堡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赢,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投降是死,逃跑,在这乱世荒野,没有粮食,没有庇护,最终也是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毫无尊严,像野狗一样曝尸荒野!”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