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大捷,除了堆积如山的军械物资,还有超过四百名垂头丧气、惶惶不可终日的黑云寨降卒,如同沉重的包袱,被霍去病的骑兵押解回了狼牙堡的控制区域。如何处置这些人,成为了摆在狼牙堡高层面前一个棘手而又紧迫的问题。
杀,固然简单。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但杨帆站在残破的寨墙上,看着下方那些被绳索串联、面黄肌瘦、眼中充满恐惧与茫然的俘虏,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沉重。这些人,大多也只是乱世中挣扎求存的可怜人,被黑云寨这架暴力机器裹挟着前行。全部屠戮,有伤天和,更会坐实狼牙堡“凶残”之名,不利于日后收拢人心。
放,亦不可行。且不说其中可能混有黑云寨的死忠分子,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单单是这四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一旦放任自流,很可能又会沦为流寇,祸害周边刚刚开始恢复生机的村落,最终这笔孽债,还是会算到狼牙堡头上。
议事堂内,炭火噼啪,气氛凝重。周丕的重伤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使得关于降卒的讨论也带着一股焦灼。
“主公,依俺看,全砍了省事!”一名性情刚烈的中层军官红着眼睛吼道,“这帮黑崽子,没少祸害咱们北境的乡亲!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一口!”他的话引起了不少经历过黑云寨欺压的军官的附和。
张玄抚须沉吟,缓缓摇头:“杀俘不祥,且易失民心。然,全部收编,风险亦巨。需得有章法,有甄别。”
霍去病抱着臂膀,冷笑道:“要我说,挑那些看着顺眼、肯卖力气的留下当辅兵,剩下的,让他们去开荒挖矿,干活抵命!敢偷奸耍滑或是闹事的,正好拿来祭旗,立威!”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杨帆身侧,仔细翻阅着百里弘整理的俘虏初步信息的冯源,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麻纸,抬起头,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夫君,诸位将军,先生。源以为,此事或可细分处置,恩威并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平日里主要负责内务、不常参与军事决策的“主母”身上。
冯源迎着众人的目光,并无怯意,继续道:“这些降卒,来源复杂,心思各异。若一概而论,恐失之偏颇,亦难收其心。不如将其分为三类处置。”
她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其一,罪大恶极者。凡经查证,曾主动参与屠村、虐杀平民、奸淫掳掠且情节恶劣者,此等凶徒,人性已失,留之无用,反是祸害。当公审后,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亦可慰藉受害乡民,彰显我狼牙堡法度!”
她的话音刚落,那名主张全部砍杀的军官便忍不住叫好:“主母说得对!那些杂碎就该千刀万剐!”
冯源微微颔首,继续道:“其二,被胁迫或为生计所迫从贼,并无太大恶行者。此类人数应当最多。他们或许手上也沾过血,但多是身不由己。对这些人,可打散其原有编制,编入辅兵营或垦荒队。令其修筑工事、运输粮草、开垦荒地,以劳代罚。严加看管,同时给予基本口粮,使其有活路,能看到希望。待其表现良好,日久见人心后,或可逐步给予平民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