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亲率大军倾巢而出的消息,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北风,迅速吹遍了狼牙军控制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沉沉地压在了鹰嘴涧这座新筑的堡垒上空。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将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无情吞噬。山风穿过陡峭的涧谷,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起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和尘土的气息,混合着新木与泥土的味道,构成一种大战将至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压抑。
涧口新加固的寨墙之后,狼牙军的营地肃穆无声。没有了往日操练的呼喝,没有了胜利后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士兵们默默地检查着手中的兵刃,擦拭着新配发的钢甲,将一捆捆箭矢、一块块擂石码放整齐。每一张年轻的或沧桑的脸上,都看不到畏惧,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与脚下土地同存亡的决绝。
杨帆的身影出现在营地中央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他没有披甲,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但那股历经血火淬炼、又经开元境升华的沉稳气度,让他自然而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仰望他的面孔,有从流民时期就追随他的老兄弟,有在一次次战斗中成长起来的新锐,更有刚刚选拔不久、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稚嫩却无比坚定的狼牙近卫。
“弟兄们!”杨帆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黑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台下的空气似乎又凝固了三分。
“他带来了黑云寨全部的家底,超过一千五百人,其中不乏修为不俗的修士。他恨我们入骨,发誓要踏平鹰嘴涧,屠尽我狼牙堡每一个人。”
他没有掩饰敌人的强大,没有编织虚假的安慰。真实的危险,才能激发出最真实的勇气。
“我知道,有人会怕。”杨帆的声音依旧平稳,“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面对开元境五重的黑煞,怕,是人之常情。我,也怕。”
台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骚动,士兵们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们的主公。
“我怕,不是怕死。”杨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铿锵,“我怕的是,我们身后刚刚开垦的田地再次荒芜!怕的是,我们好不容易建起的家园被付之一炬!怕的是,信任我们、投奔我们的父老乡亲,再次沦为刀下冤魂,流离失所!”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心脏:“我们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我们从饥寒交迫中挣扎求活!我们流了太多的血,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才换来脚下这片立足之地,才让‘狼牙’二字,成为这灰岩县北境的一道脊梁!”
“今天,黑煞想打断这根脊梁!想夺走我们的一切!想让我们重新变回任人宰割的流民!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压抑的怒吼如同闷雷,在峡谷中回荡,士兵们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那是对家园的守护,对尊严的扞卫,更是对过往一切苦难的最终反击!
“好!”杨帆重重一拳捶在身前的木栏上,“那就让他们来吧!让他们在这鹰嘴涧,尝尝我们狼牙的獠牙有多利!让他们用鲜血明白,这片土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