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聚义厅。与其说是“聚义”,不如说是“聚煞”。厅内光线昏暗,仅凭几盏摇曳的兽脂油灯照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劣酒、汗臭和隐隐血腥的浑浊气息。粗大的梁柱上残留着刀劈斧凿的痕迹,正中央那张铺着完整黑熊皮的虎皮交椅,更像是一张噬人的血盆大口。
此刻,端坐于上的黑云寨主“黑煞”,便是这厅内所有压抑和暴戾的源头。
他身形不算极其高大,却异常雄壮,如同盘踞的凶兽,一身玄黑色铁甲,肩甲被铸成狰狞的鬼首模样。脸上带着半张玄铁面具,遮住了左脸一道扭曲的疤痕,仅露出的右眼,此刻正喷射着足以将人冻结又焚毁的怒火。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赫然是开元境五重,如同实质的压迫感让厅内站着的几名头目大气都不敢喘。
“砰!”
一只粗糙的陶碗被他生生捏碎,碎片和酒水四溅,落在下方跪着的两名狼狈不堪的小头目身上,两人瑟瑟发抖,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磕进地砖缝里。
“废物!一群废物!”
黑煞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器,带着刺耳的金属质感,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
“秃鹫岭!野狼沟!石滩集!这才几天?嗯?老子在北境经营了五六年的据点,被你们像纸糊的一样,让一群刚放下锄头的泥腿子给捅穿了!”
他猛地站起身,铁甲铿锵,一步步走下台阶,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五十多人,一个没跑出来!运输队被劫,暗哨被拔得干干净净!你们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狼牙堡?杨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崽子,带着一群饿殍,就把你们吓成这副德行?”
他停在那个从秃鹫岭附近侥幸逃回来的小头目面前,弯下腰,面具后的独眼死死盯着他:“说!对方来了多少人?是不是请了外援?是不是县府那群缩头乌龟暗中插手了?”
那小头目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寨……寨主……没,没看到多少人……就,就两百左右……都是步兵,盾牌很硬,刀很利……还,还有会放冷箭的,还有骑兵……他们配合太好了,我们……”
“两百人?配合好?”黑煞气极反笑,猛地一脚踹出,将那头目踢得滚出好几米远,口吐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废物!找借口都不会找!”他目光扫向其他噤若寒蝉的头目,“两百泥腿子,就能打出这样的仗?你们当老子是三岁孩童吗?!”
厅内死寂。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门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所有人都知道,损失几个据点和人手固然肉疼,但真正让寨主如此暴怒的,是脸面!是黑云寨在灰岩县北境不可动摇的权威,受到了最直接的挑衅和践踏!若不能以雷霆手段将这“狼牙堡”碾碎,黑云寨以后还如何在这片地界上立足?只怕那些原本就阳奉阴违的家伙,立刻就会生出异心!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厅堂侧面的阴影中传来:
“大哥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