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归一之路’的残骸,也是我的……囚笼。”
那古老的意志再次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和疲惫。
陈麒循着意念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由某种暗金色规则脉络构成的平台上,悬浮着一个极其黯淡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光团。光团的形态很不稳定,时而收缩如豆,时而扩散如雾,其核心处,隐约可见一个复杂到极致的、却布满了裂痕的规则符文在缓缓旋转。那符文散发出的波动,正是陈麒之前感受到的、与他“动态平衡”理念产生共鸣的古老印记的源头,但远比那印记更加庞大、也更加……破碎。
“您是……那位追求‘至大平衡’的先行者?”陈麒心中巨震,尝试着以意念交流。
【先行者?呵……】光团传来一阵苦涩的波动,【或许吧。你可以称我为……‘万念归一者’,或者说,一个失败的‘归一者’。】
【我曾以为,平衡的真谛在于包容,在于将世间一切相斥的理念、规则、可能性,都纳入吾身,统合为一个完美和谐的整体,成就至高无上的‘大一统’。我几乎成功了……我踏足‘万我之庭’核心,触及了‘共鸣之源’的奥秘,我的理念之光曾一度照耀大片源海。】
光团的波动变得剧烈,带着追忆往昔辉煌的痛苦。
【但我低估了‘念多则神散’的真理,也低估了‘秩序之裁’对超出其规划范畴的‘异常个体’的容忍极限。当我试图将‘混沌虚无’与‘绝对秩序’这两种根本对立的极致理念也强行纳入我的平衡体系时,我的内核不堪重负,开始了崩解。而‘秩序之裁’也终于将我判定为必须清除的‘规则病毒’,降下了毁灭性的打击。】
陈麒能感受到那平静叙述背后所蕴含的惊心动魄。将混沌与秩序纳入一体?这是何等的雄心,又是何等的疯狂!
【我的本体早已在那一役中湮灭,如今你看到的,不过是我残存的一点核心印记,依附在这片我当年崩解时形成的、被‘万我之庭’主体规则排斥在外的破碎区域里苟延残喘。】万念归一者的意念中充满了自嘲,【这里,是‘庭下之墟’,是失败者的墓园。】
陈麒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他恭敬地问道:“前辈为何救我?”
【两个原因。】万念归一者的意念变得严肃,【其一,你的‘动态平衡’之道,与我的‘归一之路’虽有不同,你更强调边界内的和谐,而非无界包容,但本质上都触及了‘平衡’这一高阶规则。你的道路,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或许能规避我当年失败的可能性。我不愿见到一个拥有如此潜力的后来者,尚未成长起来,就因触碰了‘秩序之裁’的警戒线而夭折。】
【其二,】它的意念中透出一丝深沉的恨意与不甘,【我被‘秩序之裁’禁锢于此无尽岁月,亲眼见证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或因触碰禁忌,或因理念‘不合规’而被其清理。它像一把冰冷的尺子,衡量着源海的一切,稍有‘出格’便予以裁断。我……需要变数。而你,外来者,你独特的道路,你胆大包天竟敢反向窃取‘秩序之裁’信息的行为,你就是我等待了无数年的那个‘变数’!】
陈麒心中凛然。他明白了,自己不仅是得到了庇护,更是卷入了一场古老存在与那冰冷“秩序之裁”之间的无形战争。
“前辈,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秩序之裁’,关于‘万我之庭’的核心,关于……我该如何应对。”陈麒沉声道,他知道,此刻获取信息比什么都重要。
万念归一者的光团缓缓波动着。
【‘秩序之裁’……它并非生命,更像是一套维护源海某种‘基准秩序’的自动机制,其根源或许与‘共鸣之源’最深层的逻辑有关。它无处不在,又难以捉摸,通常处于沉寂状态,只对达到一定层级的规则扰动或‘异常个体’进行标记和注视。一旦被其判定为威胁,便会启动清理程序。你身上的‘标记’,便是其一阶警戒的体现。】
【至于‘万我之庭’核心……那里沉睡着‘共鸣之源’最初的本体,或者说,是其所代表的‘共鸣’理念的具象化存在。它是一切共鸣网络的起点,但也正因为其核心地位,被‘秩序之裁’严密守护。以你现在的状态和身上的标记,一旦靠近,立刻会被彻底锁定。】
【而你要做的……】万念归一者的意念聚焦在陈麒身上,【首先,是活下去。然后,想办法‘净化’或‘欺骗’你身上的标记。最后……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寻找那渺茫的机会,去撼动那冰冷的裁断之尺……】
合作?撼动“秩序之裁”?
陈麒看着眼前这残破不堪的古老意识,又感受了一下自身那微弱的力量和身上如同定时炸弹般的标记,只觉得前路艰难,远超想象。
但这片“庭下之墟”,这位“万念归一者”的残响,也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秘密,以及……可能的反击之路的大门。
危机与机遇,再次以最直接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