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计划最近的行为,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兰兰看似平静实则敏感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他加班的频率似乎更高了,回来时身上偶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快递站尘土和汗水的清淡皂角味,这味道让她莫名心悸。更让她在意的是,他待在出租屋里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减少,即使人在,魂也像飘在半空,眼神时常放空,对她小心翼翼的搭话也总是敷衍了事。
这个周六的清晨,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李计划竟然起得比平时上班还早,在卫生间里捣鼓了许久,传来剃须刀嗡嗡的声响。等他出来时,兰兰看到他换上了那件只有见稍微重要的人才会穿的、领口有些磨损但洗得干净的浅蓝色衬衫,头发也仔细梳过。
这副精心打扮的模样,与他休息日惯常的颓唐懒散形成了鲜明对比,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兰兰的眼里。
“今天……不是休息吗?要出去?”兰兰靠在卧室门框上,手里攥着一块抹布,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布料,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李计划正弯腰系着那双旧皮鞋的鞋带,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含糊地应道:“嗯,有点事。”
“什么事啊?要紧吗?”兰兰追问,心悬到了嗓子眼。
“……工作上的事,去趟北湖那边。”李计划系好鞋带,直起身,拿起桌上的旧钱包塞进裤兜,目光始终避免与她对视,“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他说完,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的仓促,拉开门走了出去。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却像重锤砸在兰兰心上。
北湖?工作?周末去北湖谈工作?骗鬼呢!兰兰的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北湖是杨淑婷工作的地方!他打扮得这么齐整,是为了去见那个还没离婚的“老婆”!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欺骗的愤怒,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王东强带给她的羞辱和抛弃感还未完全散去,李计划此刻的言行,无疑是在她尚未结痂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连这最后一个勉强可以栖身的角落,也要失去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知道真相!哪怕那真相会让她更加难堪。
一股冲动驱使着她。兰兰飞快地脱下身上的围裙,胡乱套了件不起眼的灰色外套,抓起钥匙和手机,像做贼一样悄悄跟了出去。
她躲在巷口的阴影里,看着李计划那熟悉的背影走向公交车站。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了一辆开往北湖方向的公交车。兰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窖。她咬紧牙关,也快步跟上,混在几个乘客后面挤上了同一辆车。
车厢里人不少,兰兰缩在最后排的角落,低着头,用外套帽子半遮住脸。她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钉在前方李计划的背影上。她看到他偶尔抬手看表,那略显焦灼的姿态,更像是一把钝刀子在慢慢切割她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