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杨淑婷眼眶一热，率先蹲下身，张开手臂。
朵朵这才不再犹豫，咯咯笑着，像只归巢的乳燕，一头扎进了妈妈的怀里，用力抱紧杨淑婷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她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
李计划也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喉咙有些发紧：“朵朵，想爸爸没？”
朵朵从妈妈怀里抬起小脸，用力地点点头，脆生生地说：“想！还想妈妈！”她伸出小手，一手拉住杨淑婷的手，另一只小手犹豫了一下，也主动拉住了李计划粗糙的手指。
那只温热、柔软的小手握住李计划手指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酸涩而温暖的热流迅速涌遍全身。他下意识地收拢手指，将女儿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王桂芬看着这一幕，偷偷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接下来的两天，是这个破碎家庭久违的、短暂而珍贵的“团圆”。朵朵像个小尾巴，兴奋地跟在李计划和杨淑婷身后，一会儿让爸爸把她举高高，一会儿缠着妈妈给她讲故事。院子里久违地响起了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李计划和杨淑婷也尽力在女儿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他们会一起陪朵朵玩老鹰抓小鸡，会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朵朵笨拙地跳新学的舞蹈。但在朵朵看不见的角落，那层刻意维持的平静下，依旧是冰冷的沉默和无法跨越的距离。他们不再争吵，但也再无交流。
王桂芬的腿脚还不利索，但精神好了很多，忙着张罗饭菜，想把最好的都做给儿子、儿媳和孙女。李建国则默默地收拾着朵朵的行李，把那件杨淑婷缝好的小红棉袄，还有朵朵睡觉必抱的、耳朵都快被摸秃了的小兔子玩偶，仔细地包好。
离别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朵朵背着她的小书包，一手被李计划牵着，一手被杨淑婷牵着，站在院门口。王桂芬红着眼圈，一遍遍地叮嘱着：“到了城里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上学……”李建国则沉默地站在老伴身边，花白的头发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爷爷奶奶再见！朵朵会想你们的！”朵朵脆生生地告别，她还不太理解离别的重量，只觉得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去城里，是件顶顶开心的大事。
三轮车再次突突地启动，载着一家三口驶向车站。后视镜里，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院门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的拐角。
回程的大巴上，朵朵因为起得太早，很快就靠在杨淑婷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旧兔子。杨淑婷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目光柔和。
李计划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看着窗外逐渐变得繁华起来的景物，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接回女儿，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回到琛州后，住宿、生活、学费、还有他和杨淑婷之间那悬而未决、一触即发的矛盾……所有现实的问题，都将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和神情疲惫的杨淑婷，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头。
大巴车朝着琛州的方向疾驰，载着一个暂时团聚的家，也载着无数未知的挑战和风雨，驶向那片钢筋水泥构筑的、既充满希望又无比残酷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