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由流动湛蓝水晶构成的通道,身后殿门的景象迅速远去、模糊,最终被柔和而深邃的蓝光取代。苏清鸢五人的身影被那牵引的水波包裹,仿佛置身于一条宁静流淌的时光之河,朝着水府真正的核心——那片由纯粹水之法则构成的混沌空间沉浮而去。
通道内没有方向,没有声音,只有无处不在的、温和却浩瀚的水行本源气息。这股气息不再仅仅是能量,更蕴含着一种洗涤灵魂、映照心境的奇异力量。苏清鸢心中那焚天煮海般的悲痛与杀意,在这股气息的包裹下,如同滚烫的烙铁被浸入寒泉,虽然依旧锥心刺骨,却不再令她完全失控。泪水无声地流淌,融入周身的蓝光中。
凌波紧紧握着她的手,白虎的锋锐之气此刻收敛,只余下无声的陪伴与支持。楚景要、文鸿、紫芜也静静守护在侧,每个人都面色沉重,眼中燃烧着为墨尘渊复仇的火焰,却也担忧着苏清鸢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蓝光渐盛,通道到了尽头。
五人被轻柔地“吐”出,落在一片无法用言语精确描述的奇异空间。
这里仿佛是水的宇宙,万水的源头。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流转、变幻莫测的“水”。这“水”并非实体,而是法则的显化。它时而如镜面般平静,映照出人心底最深的思绪;时而如怒涛般汹涌,冲击着神魂的堤坝;时而化作朦胧的雾霭,弥漫着令人沉沦的静谧;时而又凝结成璀璨的冰晶,折射出冰冷剔透的理性光辉。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团最为凝实、不断旋转的深蓝色光球,光球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潮汐生灭,散发出至高无上的水行本源意志。那宏大缥缈的道音,便是从这光球中传出:
“此为‘真水涤心域’。欲得水行传承,需过三关。”
“第一关,“镜水鉴心”。直视本心,明悟己道,涤荡尘埃。”
“第二关,“怒涛炼魂”。坚守本念,抵御侵蚀,磨砺神魂。”
“第三关,“寒渊问道”。以力证道,破开虚妄,得见真源。”
“过三关者,可获水行印记认可,得窥水之大道。亦或……可借本源共鸣,尝试感应与‘水魄’相关之因果痕迹。”
“然,关卡之中,凶险莫测,心神失守或力有不逮,轻则道基受损,重则神魂永锢于此,化为域中一缕水灵。尔等,可愿接受?”
光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阐述着残酷的规则。但最后那句“感应因果痕迹”,让苏清鸢黯淡的眼眸重新亮起一丝决绝的光。
“我愿意。”苏清鸢声音沙哑却坚定,向前一步。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纵是刀山火海,神魂俱灭,她也要闯!
“我等愿一同接受考验!”凌波四人毫不犹豫,齐声应道。五人同进同退,早已是无需多言的默契。
“善。考验,开始。”
光球话音落下,整个“真水涤心域”骤然变化!
首先是第一关,“镜水鉴心”。
四周流转的水之法则瞬间平复,化作一面面巨大无边、光滑如镜的“水镜”,将五人分别笼罩。水镜之中,开始浮现出种种景象,并非幻象,而是直接映照出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情感、记忆、执念,乃至心魔!
苏清鸢面前的“水镜”中,最先浮现的,便是墨尘渊的身影。从最初相遇时的对峙与好奇,到并肩作战时的信任与默契,再到互明心迹后的温情与眷恋……画面快速流转,最终定格在乱煞风窟分别时,他毅然转身引开强敌的挺拔背影,以及最后传来的那道冰冷神念中“形神俱灭”的字眼!
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她的心。强烈的悲痛、无尽的自责、焚心的愤怒、刻骨的思念……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心神。水镜荡漾起剧烈的波纹,仿佛要将她拖入这情绪的深渊。
“尘渊……是我害了你……是我……”苏清鸢眼神恍惚,泪水再次决堤,周身气息剧烈波动,凤凰真炎隐隐有失控爆发的迹象。
“清鸢!守住本心!那是幻象!是考验!”凌波焦急的声音透过水镜传来,带着白虎金气的清越,试图唤醒她。
文鸿沉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苏师妹,墨师弟天纵之资,身负青龙,岂会轻易陨落?那传音未必为真!即便……即便真遭不幸,你也当继承其志,完成五行齐聚之使命,而非沉沦悲痛!此非他所愿!”
楚景要的吼声也带着火气:“清鸢师妹!振作起来!别忘了我们还要给墨老大报仇!宰了那个什么狗屁玄冰宫少宫主!”
紫芜柔和的祥光也试图穿透水镜:“苏师妹,麒麟祥瑞感应,墨师兄命星虽黯,却非全熄。或许……尚有一线生机未绝。此刻沉沦,才是真正断绝希望。”
同伴们的声音如同警钟,在苏清鸢混乱的心神中敲响。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腥甜让她清醒了一瞬。
“对……尘渊不会希望看到我这样……报仇……希望……”她喃喃自语,赤红的眼眸中,疯狂与悲痛渐渐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坚韧的决绝所取代。她强行运转五行灵脉,尤其是代表“智”与“静”的水行与代表“生”与“韧”的木行灵力,努力平复心湖的惊涛骇浪。
她不再逃避水镜中的画面,而是强迫自己去“看”,去“面对”。看着墨尘渊的笑,他的怒,他的守护,他的离别……每一幕都如刀割,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而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要找到你……无论是生是死……然后,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苏清鸢对着水镜中墨尘渊的身影,一字一句地低语,如同立誓。眼中的泪水未干,眸光却已重新凝聚,如同经过淬火的宝剑,更加冰冷,更加锋利。
随着她心境的稳固与目标的明确,那面剧烈波动、试图将她吞噬的“水镜”,渐渐平息下来,镜面变得清澈通透,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虽悲伤却坚毅的面容。第一关,“镜水鉴心”,通过!她直面了最深切的悲痛,明悟了自己接下来的道——寻踪、复仇、继志!
几乎在她通过的同时,凌波、楚景要、文鸿、紫芜也各自战胜了心镜的映照(凌波映照出宗门责任与个人道途的抉择,楚景要映照出急躁冒进与沉稳修炼的平衡,文鸿映照出天机推演与顺其自然的辩证,紫芜映照出祥瑞使命与自我情感的协调),水镜相继消散。
五人重新汇聚,虽然脸色都有些苍白,眼神却更加清明坚定。
“第二关,“怒涛炼魂”。”
那中央光球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音刚落,平静的水域空间骤然狂暴!
无数由精纯水灵与混乱神魂意念凝聚而成的“怒涛”,从四面八方凭空生成,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五人疯狂拍击而来!这些怒涛并非简单的物理冲击,更蕴含着直接冲击神魂、侵蚀意志、放大负面情绪的诡异力量!怒涛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凄厉的嚎叫、以及各种诱人沉沦的低语!
“结阵!五行轮转,共御心魔!”文鸿最先反应过来,低喝一声。玄龟虚影瞬间扩大,形成一个厚重的土黄色光罩,将五人护在中央,光罩之上,隐隐有八卦纹路流转,稳固心神。
然而,怒涛的冲击远超想象。第一波怒涛拍打在玄龟光罩上,发出沉闷巨响,光罩剧烈晃动,那些混乱的神魂意念如同无形的细针,穿透光罩的缝隙,直刺众人识海!
苏清鸢只觉得脑海中瞬间炸开无数嘈杂的声音,有墨尘渊陨落时的臆想惨叫,有玄冰宫少宫主冰冷的嘲讽,有自责的诅咒,也有诱惑她放弃一切、沉入水底永得安宁的甜腻低语……各种负面情绪被百倍放大,冲击着她刚刚稳固的心神防线。
“啊!”楚景要发出一声痛吼,他性情跳脱,此刻受到的冲击尤为猛烈,眼中竟泛起一丝暴戾的红光,朱雀虚影都有些躁动。
凌波紧握金刀,虎目圆睁,以无上刀意斩向侵入识海的杂念,但额头也渗出冷汗。
紫芜竭力催动麒麟祥光,试图净化这些负面意念,却如杯水车薪。
文鸿全力维持玄龟光罩,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嘴角已隐现血丝。
“不能只守不攻!”苏清鸢强忍着识海的刺痛,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她眼神一厉,沟通体内凤凰本源,“凤凰真炎,焚尽虚妄!”
炽热的赤金色火焰自她周身爆发,顺着她的意志,化作无数细小的火鸟,主动迎向那些冲击而来的怒涛!凤凰真炎至阳至正,专克阴邪神魂之力!火鸟与怒涛接触,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怒涛中蕴含的混乱意念被大量净化、驱散!
但怒涛无穷无尽,凤凰真炎的消耗也极其巨大。
“凌波师姐,白虎主杀,破开一条路!楚师兄,朱雀火随我净化!文师兄稳守,紫芜师姐辅助净化!”苏清鸢迅速做出指挥。
凌波点头,白虎金刀爆发出惊天刀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金刀光撕裂重重怒涛,短暂开辟出一条通道!楚景要强压躁动,南明离火化为火线,紧随刀光,焚烧净化沿途的意念侵蚀。苏清鸢的凤凰真炎则笼罩众人,形成第二层防护。文鸿的玄龟光罩收缩范围,更加凝实。紫芜的麒麟祥光则重点照顾楚景要和文鸿,助他们稳定心神。
五人配合越发默契,顶着怒涛的冲击,艰难地朝着这片怒涛领域的深处推进。每前进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神魂压力。苏清鸢脑海中不断浮现墨尘渊的面容,这既是动力,也是最危险的软肋,稍有不慎就会被怒涛中的意念趁虚而入。她只能紧咬牙关,将那份思念与悲痛,转化为支撑自己前行的力量。
不知在怒涛中跋涉了多久,众人的神魂都感到了极度的疲惫,仿佛随时会崩散。终于,前方的怒涛开始变得稀薄,压力骤减。
一片相对平静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区域出现在眼前。那里悬浮着一座小小的、由纯净水灵凝聚而成的平台。
五人拼尽最后力气,冲上平台。身后的怒涛缓缓平息。
“怒涛炼魂”,通过!他们的神魂经过狂暴怒涛的洗礼与五人同心协力的抵御,变得更加凝练、坚韧。
来不及调息,中央光球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不带丝毫情感:
“第三关,“寒渊问道”。”
平台前方,平静的水域骤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幽蓝深渊!深渊之中,没有任何水流,只有凝固到极致的“寒”之法则,以及……三尊高达百丈、通体由万载玄冰构成、身披冰甲、手持不同冰系神兵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