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青云山还浸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寒雾像浸了冰的纱,缠绕在山间。苏清鸢单薄的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艰难前行,肩上压着两只半人高的木桶,桶绳深深勒进她泛红的肩颈。每走一步,桶底的铁环就在青石板上磕出沉闷的“哐当”声,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清晰。
杂役处的管事冷着脸交代过,卯时前必须把后山寒泉的水挑满炼丹房外的大缸,少一桶就要扣半天的饭食。苏清鸢攥紧冻得发僵的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不能被扣饭食,昨日林婆婆偷偷塞给她的那半个馒头,早就化作了昨日熬过漫长劳作的力气。
寒泉在青云山北坡的背阴处,泉眼被一层薄冰覆盖着。苏清鸢放下木桶,捡起一块棱角锋利的青石,用尽力气砸向冰面。“咔嚓”一声,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她弯腰用木瓢舀水,泉水刺骨,瞬间冻红了她的手腕,仿佛有无数根冰针扎进皮肉。
“哟,这不是咱们青云宗鼎鼎大名的‘无灵脉’吗?天没亮就来挑水,真是勤快得让人心疼呢。”
一个尖细又带着明显嘲讽的女声自身后响起。苏清鸢脊背微微一僵,握着木瓢的手顿了顿。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外门弟子赵琳,还有她那两个形影不离的跟班。
赵琳身着淡红色的外门弟子服,比起苏清鸢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的杂役布衣,不知光鲜了多少。她踱步到泉边,故意用脚尖踢了踢苏清鸢刚放下的木桶,桶身摇晃,刚舀满的泉水泼洒出来,溅湿了苏清鸢的裤脚,寒意瞬间浸透,裤脚边缘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赵师姐,我在挑水。”苏清鸢低着头,声音很轻,带着隐忍。她知道与赵琳争执毫无意义,上次她只是回了一句嘴,便被赵琳推搡着撞上石壁,后背青紫疼痛了好几日。
“挑水?”赵琳嗤笑一声,伸手夺过苏清鸢手中的木瓢,随手扔在冰面上,“一个连灵脉都没有的废物,留在宗门也是白白浪费资源,不如早点自己滚下山去,也省得在这里碍眼。”
旁边的跟班立刻附和:“就是!听说杂役处下个月要裁减人手,像她这样的,肯定是第一个被赶走的!”
苏清鸢咬紧下唇,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弯腰想去捡起冰面上的木瓢。然而她的指尖刚触到冰冷的木柄,赵琳的脚就重重地踩在了她的手背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捡什么捡?”赵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恶意,“我说你是废物,你还不服?你瞧瞧内门的墨尘渊师兄,年仅十六便已筑基,天之骄子!再看看你,同样十六岁,却连练气一层的门槛都摸不到,不是废物是什么?”
手背上的痛楚越来越清晰,苏清鸢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她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泪水落下。她心里明白赵琳为何屡屡针对她——去年,赵琳那位担任宗门执事的父亲因贪墨物资被执法长老严惩,而那位铁面无私的执法长老,据传与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亲,曾有几分故旧之谊。
就在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清香。赵琳踩着她的脚力道一松,迅速收了回去,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转向来人:“墨师兄!”
苏清鸢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着月白色内门弟子服的少年立于不远处。他身姿挺拔如松,腰间系着象征亲传弟子身份的金纹玉佩,眉眼清俊绝伦,却仿佛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正是青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拥有单一金灵根的天才——墨尘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