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泪水，那条假腿似乎都无法支撑他的重量，身体晃了一下。
“……参谋长？！是您吗？夜将军！”他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哭腔。
海辰也认出了他——李强，他当年麾下侦察连最愣、最不怕死，也最重情义的兵！沈阳九一八事变时，为了给主力争取时间，他带领一个班断后，身负重伤，失去了一条腿，退役后便失去了联系。
“李强……”海辰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即将瘫软的李强，紧紧抓住了他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是我，我来了。”
“参谋长！俺的参座啊！”李强这个在战场上没掉过一滴泪的硬汉，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海辰的胳膊，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艰辛和思念全都哭出来。
饭馆里没有别的客人。海辰扶着李强在最好的那张桌子前坐下。李强抹了把脸，激动地一瘸一拐地去后面，搬出来一小坛珍藏多年、连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老白干，又哆哆嗦嗦地炒了一盘花生米，切了一盘自家腌的咸菜。
没有精致的酒杯，只有两个粗糙的搪瓷缸子。清澈烈性的酒液倒入缸中，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参座，俺……俺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您！俺以为您……”李强举起缸子，手还在抖。
“以为我死了？”海辰接过缸子，与他重重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阎王爷那儿，我去转了转，嫌我碍事，又给轰回来了。”他幽默了一句，仰头灌下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液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却觉得无比痛快。
“好酒！”他赞道。
两人就着花生米和咸菜，一碗接一碗地喝着。海辰问起李强退役后的生活，李强憨厚地笑着，说政府有照顾，他自己开了这个小饭馆，饿不死，就是……就是想战友，想部队，想参座您。
他也问起海辰这些年的经历，海辰没有细说那些神魔大战、龙族秘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跟你一样，换了条战线，继续打仗。”
他们聊起当年在部队的趣事，聊起牺牲的战友，聊起曾经的理想和信念。昏黄的灯光下，旧军装与将官服坐在一起，搪瓷缸碰撞的声音，粗犷的笑声，偶尔的叹息声，交织成一曲最深沉的、属于军人之间无需言说的情谊。
阿狼安静地站在门口，守护着他的大帅和这位值得尊敬的老兵。随行的护卫们默默站在远处，不忍打扰这重逢的一幕。
窗外，是太行山清冷的月光和寂静的群山；窗内，是灼热的烈酒和滚烫的兄弟情义。
这一刻，他不是北海龙君，他只是李强的参座，一个回到了老部下身边的老兵。而这顿简陋的酒，比他品尝过的任何琼浆玉液，都更加甘醇，更加暖心。他要守护的，就是这人间最朴素的灯火，和最真挚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