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初生的暖意，透过过帅府办公厅那扇刚刚更换的巨大落地窗。
玻璃是特制的，清澈透明，映照出窗外庭院里几株梧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叶片，也驱散了室内残留的夜色。
办公桌上，那份还带着油墨清香的战报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上面的捷报数字仿佛也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各条战线捷报频传，解放区日益巩固，解放的号角响彻四方，令人精神为之大振。
海辰，这位以睿智和铁腕着称的司令长官，正端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他没有穿平时那身笔挺的戎装，而是换上了一身熨帖的浅灰色中山装，领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着，更显出一股儒将的沉稳气度。
他抿了一口醇厚的咖啡，注意到陈延亮虽然也端着杯子，但只是偶尔浅尝辄止，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文白兄，”海辰开口，声音温和而沉稳，他习惯性地称呼陈延亮的字，“看你这眉头皱得，莫非是这南洋的咖啡，不合你的胃口？”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和调侃。
陈延亮被海辰点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坦诚道：“司令明鉴，确实是喝不惯。这玩意儿，闻着香，喝到嘴里却总觉得焦苦，不如咱们太行山的野山茶来得清爽解渴。
今天一大早，小张非要我尝这个，说是您吩咐的‘招待外宾必备’，我还真有些不适应。”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郑重，“不过，司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前方战事虽捷报频传，但我军家底，也真快要被掏空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拿起桌上那份摊开的、写满数据的报告，阳光照在他严肃的脸庞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您看，”他指着报告上用红笔重重圈出的几项，“连年征战，消耗巨大。单说这军服供应，就足以令人头疼。国产棉花产量本就不足，质量更是参差不齐，做出来的军装，要么稀疏透风，要么色泽不均，战士们穿着不舒坦，士气也受影响。
还有粮食问题，采购资金常年存在巨大缺口，地方政府为了保障军粮，不得不向老百姓打白条，那些欠条，据说都快堆成小山了！一句话：我们如今，是缺钱，更缺物资！”
陈延亮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海辰，那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也带着一丝期待：“党中央深知我们的困难，也深知您在财经方面的卓越眼光和非凡能力。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将这个最艰巨也最关键的‘找钱’与‘开源’任务，正式交到您的手上。
组织上有个初步设想，想请您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副部长的身份，率领一个高级代表团，出访周边及友好国家，寻求贸易合作，打破目前的经济封锁。您看……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话语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海辰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脸上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没问题！为国家‘造血’，解军民燃眉之急，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更是分内之事！”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精明的光芒，补充道：“不过，文白兄，我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我认为，这次出访，代表团的构成或许可以再斟酌一下。除了您提到的外贸部长和工业部长，是否可以考虑再加上文化部的负责人？”
陈延亮闻言一愣，随即问道：“哦？司令的意思是？”
海辰站起身，缓缓踱到墙边，目光落在悬挂着的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那地图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泛黄，但依旧清晰地标注着世界各地的山川河流与重要城市。
“经济合作，是骨架；文化交流，则是血脉。”海辰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两条腿走路，才能走得更稳、更远。单纯的贸易往来，容易被视为简单的利益交换；但如果我们能在输出商品的同时，也输出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理念，那么，这样的合作才能深入人心，才能真正实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想想，当我们用精美的瓷器、传统的书画、甚至是我们独特的戏曲艺术，敲开那些国家的大门时，他们看到的，将不仅仅是物美价廉的商品，更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明的伟大民族。这种认同感，是无价的。”
陈延亮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逐渐焕发出赞同的光彩。他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兴奋：“妙啊！司令！还是您考虑得周全！简直是点石成金之策！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个思路太妙了！我这就立刻联系中央办公厅和相关各部委，协调人员名单，办理出访手续！务必组建一个最强有力的团队！”
一时间，原本还弥漫着些许轻松与咖啡香的办公室，瞬间被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气息所笼罩。海辰和陈延亮几乎同时行动起来，一个拿起专线电话，开始联络外交部、外贸部、工业部的负责人；
另一个则抓起了桌上的另一部电话，开始协调文化部、后勤部等相关部门，商讨代表团的具体组成、出访路线、初步日程以及可能需要准备的各项材料。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两人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地下达着指令，带着军人特有的雷厉风行。每一个字都透露出，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和志在必得的决心。
正当两人沉浸在紧张的筹备工作中时，办公桌上另一部红色的专线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海辰皱了皱眉，示意陈延亮暂停通话，他自己则快步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喂，我是夜海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背景嘈杂，似乎是工厂车间：“报告司令！我是沈阳橡胶制品厂的厂长赵启刚！出大事了！我们厂生产汽车用橡胶油管和民用胶管遇到一个天大的难题！”
海辰眉头紧锁，沉声道：“赵厂长，慢慢说，不要急。什么问题？”
“是外面缠裹绷带用的布条！司令，您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供应商提供的那些棉布条，质量差得离谱！根本不耐磨，也不耐用，稍微用点力就扯断了，浸了水之后更是容易糟烂！赵厂长的声音充满了焦虑，“更要命的是，现在国内棉花价格一天一个样，飞涨！市面上能买到的棉布，质量又极不稳定，时好时坏。
我们现在生产，成本根本压不住，利润空间几乎被挤没了！长此以往，恐怕连正常的供应都难以维持……这可是直接关系到汽车产量和农业灌溉的大事啊！”
海辰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边缘轻轻叩击着，大脑飞速运转。橡胶制品，油管，水管，棉布……这些都是战时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厂长，”海辰打断了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威严，“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你先稳住厂里，组织技术人员，不惜一切代价，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提高产品质量，优化工艺，先保证前线的基本需求。
至于新的、稳定的优质棉布供应渠道，这个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你把目前的具体缺口和标准，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是！谢谢司令！谢谢司令！”电话那头的赵厂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中充满了感激。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恢复了暂时的安静，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陈延亮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海辰，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担忧：“司令，是沈阳橡胶厂那边出了问题，老毛病了，就是他们生产用的棉布条一直损耗巨大。
这事儿确实很棘手，棉花和布匹，如今都是卡在我们脖子上的大事啊。您……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解决的方案了？”他能感觉到，海辰刚才那通电话挂得异常迅速，似乎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