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夏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柔软的小生命。说来也怪,晏霓一到她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抽噎声渐渐停了,小脑袋依赖地靠在她颈窝,小手还无意识地抓住了她旗袍上的一粒盘扣。
看着女儿在牧小夏怀里逐渐安静下来,甚至开始好奇地打量她诱人的狐狸眼,海辰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第一次有了片刻的放松。
他眼中带着感激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暖意,对晏霓柔声道:“晏霓乖,这是小夏阿姨,叫…阿姨。”
晏霓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牧小夏,忽然咧开小嘴,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学舌:“姨…姨…”虽然含糊,却像一道光照进了阴霾的花厅。
海辰心头一热,连日来的孤寂和焦虑,似乎被这声稚嫩的呼唤驱散了些许。他看着牧小夏轻拍晏霓的背,动作温柔而充满爱意,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小夏…你看晏霓这么亲近你…孩子现在这么小,我实在分身乏术,又要去找千鹤和靖远…你能不能…留下来,帮我照看晏霓一段时日?”
他的语气带着恳求,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这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然而,他话音刚落,旁边一直沉默观察的华为却轻轻嗤笑一声。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护短的锐利,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狐狸特有的狡黠和咄咄逼人:
“哟,我的龙君妹夫,这话说的可就不中听了。”他踱步到妹妹身边,目光扫过安静下来的晏霓,又直直看向海辰,“我家小夏,一进门就给你当‘后妈’?照顾你和别人生的孩子?凭什么?”
他特意加重了“后妈”和“别人生的”几个字,目光灼灼地盯着海辰,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当年你娶那个日本女人小野千鹤的时候,可是十里红妆,举城欢庆,那场面,啧啧,连松花江的浪头都跟着喧腾,说是‘举世瞩目’也不为过吧?怎么?”
华为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弧度,“到了我妹妹这里,就变成‘留下来照顾孩子’了?连个像样的名分都没有?龙君大人,厚此薄彼,不太合适吧?是不是…也该给我妹妹补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啊?”
花厅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海辰脸上的感激和期待僵住了,华为的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在他心头最混乱也最愧疚的地方。他下意识地看向牧小夏。
牧小夏抱着晏霓,脸色微微泛红,是窘迫也是羞恼。她嗔怪地瞪了哥哥一眼:“哥!你胡说什么呢!”她转向海辰,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如既往的体贴和理解:
“辰哥哥,你别听我哥乱说。什么婚礼不婚礼的,我不在乎那些虚礼。”
她轻轻晃着怀里的晏霓,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千鹤姐姐和靖远,弄清楚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心里有多乱,有多着急。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哪里还有心思顾这些?我能帮上忙,能照顾晏霓,能…能在你身边,这就足够了。”
她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浇熄了华为点燃的小小火星,也熨帖了海辰心中的焦躁和那份对牧小夏的深深亏欠。看着小夏温柔坚定的侧脸,看着她怀中安静下来的女儿,海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和更深的怜惜。
他走到牧小夏身边,伸出手,不是去抱孩子,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郑重地承诺道:
“小夏,我的小狐狸…谢谢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我夜海辰发誓,等找到千鹤,找回靖远,把这一切都弄明白之后,我一定…一定为你补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比当年更隆重,我要让四海八荒都知道,你牧小夏,是我夜海辰此生最珍视的妻子!”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在初秋的花厅里回荡,是对过去的弥补,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华为抱着手臂,虽然没再说话,但看着妹妹眼中瞬间亮起的光彩和海辰郑重的神情,那丝不满总算稍稍收敛,只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依旧闪烁着狐狸般精明的算计和审视,显然并未完全放心。
而晏霓,则在两位“大人”复杂的情感暗涌中,在牧小夏温暖的怀抱里,合上洋娃娃一样的睫毛,安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