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橡木门在王简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微光。壁炉里炭火将熄未熄，余烬的红光在王简因常年侦察，而显得精明强干的脸上跳跃。
他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但当他看清书桌后负手而立、气色如常甚至眼神比往日更显锐利的海辰时，那份刻意维持的军人姿态，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喜冲垮。
“司令！您…您真没事了？！”王简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压不住那份激动，“飞毛腿”的名号果然不虚，他一路疾行带来的消息似乎都因这惊喜，而暂时退居次席。
海辰嘴角微扬，那笑容在炭火映照下显得有些冷峻：“阎王爷嫌我命硬，又给踹回来了。说正事，王简，什么发现让你连夜跑来？”
王简神色立刻转为凝重，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司令，我带着狼崽儿（指小野狼）在道外区摸情况，发现大鱼了！”
“哦？”海辰眼神一凝。
“下午三点左右，‘新世界’咖啡馆二楼靠窗雅座。”王简语速快而清晰，“目标一：国军中将师长，祝焱！目标二：老北风，李钢！”
海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取代了炉火的微温，在书房里弥漫开来。“李钢？”这个名字带着背叛的腥臭，“他不是被围剿时跳松花江喂鱼了吗？”
“没死透，确认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那鹰钩鼻子！”王简语气斩钉截铁，“更邪门的是祝焱！司令，您上次在冰火洞里，不是亲手…还有狼崽儿那一口…”
“我也亲眼看着他法相崩碎，神核被咬穿！”海辰的声音低沉如冰层下的暗流，“一个被‘咬死’的火神，一个‘淹死’的叛徒师长，在哈尔滨喝咖啡？王简，你确定没看花眼？”
“千真万确！”王简急声道，“我亲眼所见！祝焱穿着便装，但那股子烧煤球似的味儿（指火神神力残留的气息）隔老远都呛鼻子。李钢戴着顶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可他那走路的姿势，错不了！两人前后脚进了‘新世界’，在二楼最角落那个被屏风半挡着的卡座碰头。”
海辰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新世界”咖啡馆。那是个俄式风格混杂着中式元素的场所，位于道外区略显嘈杂的街角。二楼雅座铺着暗红格子的桌布，黄铜吊灯的光线昏黄暧昧，空气中弥漫着劣质咖啡豆的焦苦、俄式列巴的麦香，以及隐隐的雪茄烟雾。留声机播放着最新流行的
「星海」唱片公司发行的纯音乐，掩盖着角落里的低语。
祝焱坐在背对楼梯的位置，穿着一身剪裁考究但颜色低调的深灰色呢子大衣，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看似悠闲地望着窗外楼下熙攘的人流。
他对面坐着的李钢，则像一块融入阴影的石头，旧毡帽下只露出半张脸，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近，放下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先生，您的咖啡，加糖吗？”服务生例行公事地问。
祝焱眼皮都没抬，依旧看着窗外，手指却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三下，两短一长。李钢放在桌下的手，不易察觉地回敲了两下，一长一短。服务生像是没看见，放下糖罐便转身离开。
（暗号解读：祝焱的“三下”可能代表“情况安全\/有情报”，李钢的“两下”回应“收到\/可进行”。这是最基础的接触确认信号。）
沉默了片刻，祝焱端起咖啡杯，并未喝，只是用杯底在杯碟上轻轻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然后手指看似无意地指向窗外斜对面一家挂着“霓裳照相馆”牌匾的老旧门面。李钢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小啜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